當蜃景消退,慶典落幕,舞台上的戲劇便進入了中場休息時間,起碼對於亞奇斯這個觀眾是這樣。
就如同往常一樣回到小窩,正常地睡了一個覺,就已經脫離了這個世界。
眼前一黑,然後是瞬間的下墜感,當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就躺在荒野地下的洞穴之中。
幽幽的紫色光芒一瞬間也射進了黑色的眼眸之中,交織成晦暗的光芒。
他又回來了,回到了這個被“不變”的力量籠罩的地方,當然,他也從未離開過,只是靈魂乃至靈性皆被蒙蔽與欺騙。
“看來沒有過去多少時間……”
起碼亞藍沒有來喚醒他,這是早已約定好的。
“接下來,應該為神臨之日做準備了……”
他又閉上眼睛,突如其來所湧現的一種強烈的割裂感讓他有些不適應,打算先休息一會兒。
……
夢?
亞奇斯眨眨眼睛,忽然意識到了這一件事,因為,這裡的夜晚居然有月光照耀下來,清冷的光芒帶有魔法的神秘。
但問題是,他應該不會做夢才對,他本就一場蝴蝶的幻夢。
他在天界的荒野裡不止入睡過一次,但睡過去之後直接沒有了意識,眼前一黑,再恢復時就已經醒了過來。
和正常人是不一樣的。
可偏偏……眼前的景象又是怎麽回事?
不知不覺中,亞奇斯就已經逐漸接近一座城市,未知的無名之城。
在月色下穿行於一條乾枯龜裂的可怕河谷時,遠遠地可以看到這座神秘的城市匍匐於黃沙之上,就像是從荒蕪的墓地中露出的屍體殘肢,古老得像是在人類不曾誕生的紀元就已誕生。
在那些長年累月被磨蝕的石塊中,也隱藏著古老的秘密,仿佛,這些秘密本就不應為人所知,也無人敢於問津。
低矮的圍牆,敞開的大門,對矗立著、猶豫著的亞奇斯發出了無言的、難以拒絕的邀請。
亞奇斯也沒有拒絕邀請,徑直走進去,在不成形的房基間穿梭漫步。
那裡殘存的古代遺物已經破敗不堪, 沒無法發現任何雕刻和題詞可以證明這裡曾經有人居住,仿佛那些曾經建造並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又或許,不是人,唯余下的,是朽壞。
他試圖進行一些發掘,但沒有任何收獲,他也沒有能力進行修複。
即便沒有任何根據,亞奇斯也突然作出大膽的猜測:
“這裡該不會是不變之城吧?”
實在是他才剛剛從不變之城的幻想中脫離,就有了這麽一出,很難不讓人聯想在一起。
當然,這個可能性很小,因為這些殘存下來的石塊並非大理石。
冰冷的夜風呼呼地吹著,吹起微型的沙暴,歎息著拂過那些灰色的石頭,無法喚醒絕大部分的沉寂。
只能繼續走著,在這個在黃沙之上隆起、膨脹的巨大無名之城,花費更多時間追尋,就像要去追尋那些牆壁和古老街道的歷史,去描畫那些潰不成形的建築廢墟。
也許,這座城市有過曾經的輝煌,在無法追溯的古老歲月中有著難以想象的光彩和壯麗。
不知走了多久,亞奇斯突然之間來到了一個地方,這裡岩石刺破沙土形成了低矮的懸崖,令他驚喜的是,他發現了一些線索,這些線索可能是讓他對這裡更進一步了解的希望。
盡管大多數的痕跡都被抹去,但一些能解開這深埋在無數歲月之中的秘密的蛛絲馬跡還保留著,盡管昏暗的入口十分低矮而且被黃沙掩埋,但在他的努力之下,還是被他疏通了其中一條路,顯出一條漆黑的隧道。
裡面沒有光,但亞奇斯意外看得清楚。
一條粗糙又陡峭的階梯,窄小的階梯一直向下蔓延,深不見底,僅僅猶豫了一瞬,他就邁開步伐向前進發,開始小心翼翼地順著狹窄的階而下。
一直走到底,置身其中,他發現,這裡竟然是一座神廟,而且,還清晰地留存著祭拜的種族的痕跡,原始的祭壇、台柱和壁龕全都保存完好,一應俱全。
大多殘缺,唯有最中心的一座雕像,完好無缺。
那是 一座半蜘蛛雕像,上半身是一個赤裸的、模糊的女人,有幾米高,明明十分巨大,但卻給人一種脆弱感,一種緊繃的好像一點外力就能被壓碎的力量感,又有一種高聳的向上的支撐感。
一種原始而蓬勃的生命力,似乎隨時要從那光滑的曲線迸裂出來。
此刻,這雕像正被柔和的、銀白的月光所籠罩,散發著聖潔的氣質與光輝。
“這是……”
當看見這座雕像的一瞬間,他感到無比驚訝,同時,一股冰涼的寒意從心底悄悄冒出,一瞬間向外擴散,又深入骨髓,以至於令他不自覺打了個寒戰。
因為,他見過這座雕像。
就在以賽亞·布拉德利的展覽館裡,那個夢境世界的收藏家,這座雕像,是他的藏品之一。
一模一樣。
當時以賽亞介紹它,說是從一個土著部落裡獲得的雕像——代表著一位神明,象征著繁衍、生育,還有令人沉淪的無休止的美夢。
不過,據以賽亞的說法,雕像很普通,沒有特殊的力量。
“怎麽……會在這裡看到?”
這種巧合,以至於讓他不由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在第一次與那座雕像照面的時候,就被這位未知的神明給盯上了。
抱著某種未知的目的,懷著深沉的惡意,窺伺著……
亞奇斯的擔憂逐漸增加,對於未知的想象和不安化作一種恐懼將他包圍,從狹窄的通道透進來的冷風在此刻, 都表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惡意。
隨後,某種似癲狂、似嚎叫、似呢喃的囈語在他的耳邊低聲傾訴,層層疊疊,似真似幻,念誦著一首邪惡的詩歌,斷斷續續:
“黑色容器裡漆黑如墨;”
“像女巫之釜;”
“裝滿了在月蝕下提煉的迷藥;”
……
“我看到了,在下方;”
“在目所能及的地方;”
“那漆黑的一面,像玻璃一樣光潔;”
“就像黑暗在死亡之海上掙扎;”
“拋棄在黏滑的海岸上。”
……
理智逐漸消逝,脆弱的稻草般將被無情地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