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戎的身影漸漸遠去。
卡塔抬頭望天,就著月光望見了遠方天際壓抑的雲幕,雲幕和大地離得很近。
卡塔心道,要下雨了。
他對著喀戎的背影大聲呼喊:“老師!要下雨了,你去哪兒?”
喀戎向後擺了擺手:“這個人我認識,去和他打聲招呼。”
“不用留我的飯了,你自己吃吧。”
“我要很晚才會回來。”
這樣的事情以往也發生過,卡塔不以為意。
“好!”他頂著暴雨來臨前的狂風大聲喊著。
……
事實上,喀戎並沒有走出很遠。
他只是稍微離開沿海,向大地深處走了一小段路程。
當然,這段距離對凡人之身的卡塔來說已經很遠了。
喀戎的目標是財富之神普路托斯,一位和豐收女神德墨忒爾關系匪淺的新神,也是目前唯一一位借助信仰完全從無到有司掌權柄的神祇。
喀戎要獵殺他,因為他的死去能讓神祇無數歲月以來固化的階級變得混亂一陣。
這能有效削弱那些古老神祇們的勢力,特別是豐饒女神德墨忒爾。喀戎至今還記的那場饑荒,身為弱者的凡人毫無反抗的能力,只能引頸就戮。
雖然,自誕生以來就司掌豐饒的德墨忒爾有權利如此做,世界是因為她才有了豐饒,而非有了豐饒之後才有了她。
但是……喀戎不喜歡這樣的關系!
他曾經就是無可爭議的弱者,所以更能體會弱者的悲哀。
那是極端分化的兩極,強的愈強,弱的愈弱。弱者的生命被踐踏,被摧殘,然而可悲的是,所有人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這也許是因為,可怖的厄運還沒有降臨到他們的頭上。
喀戎覺得,生命是偉大的,是璀璨的,人和人的地位可以懸殊,但生命本身是平等的。
當生命被賦予價值,那就是世道的悲哀。
生命——它是無價的!
喀戎,他就是要打破神祇無數歲月以來固有的階級,打破這種不平等,打碎這種對生命的蔑視!
他求取力量,從來就不是為了融入這個階級,好站在這個階級的頂峰。
喀戎,他是背道而馳者!
時代已經變了,沒有哪個神祇成了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信仰的道路已經被走通了,萬靈的信仰從無到有堆徹一個虛假的權柄成了可行。
世界上,不再需要那些絕對的、掌握全部萬靈生殺和統合全部概念的——神!
不管是凡人還是神祇,不管是飛禽、走獸、還是魚蟲,只要是有智的,都可以立於天上。
就讓我們立於天上吧,跳出局限,放下偏見,共同去開辟,以實現我們生命的平等。
喀戎決定做一個先行者,他已有粉身碎骨的覺悟。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拉近神祇和凡人極端分化的兩極。信仰不僅僅是神祇們的機會,同樣也是凡人們的機會。
的確,賦予現世某種概念的古神們可以收回她們的恩賜,她們甚至不需要做其它任何事,凡人們就要承受莫大的災厄。
但是,當生命受到威脅,每個人都可以去反抗,乃至是去掠奪,這無關對錯與否,而是求生的本能。
是,喀戎背叛了自己的階級,但他沒有背叛自己。
他沒有忘記,他是卡塔的老師,他對這個孩子的情感已經超越了老師和學生間的關系。
卡塔可以說是他一手帶大的,這個孩子的父母死於人魚之神特裡同和財富之神普路托斯紛爭的余波中。
人魚之神特裡同已經死了,該輪到普路托斯了。
喀戎持弓背箭,走進不遠處的密林裡去。
他在密林深處找到一個山洞,在山洞裡躲避頭頂的月光。
他極盡目力往極遠處眺望,極為遙遠的城邦之中好似黃金折射的光芒通達天宇,在凡人聚居的城邦和神祇聚居的奧林匹斯山之間架起一道金色的橋梁,黃金光芒的起源是城邦中央的財富神殿。
財富之神普路托斯站在財富神殿的頂端,他微笑著,等待光芒那頭母親德墨忒爾在奧林匹斯山的指引。
只需要神王宙斯的允諾,他就能從地上升,飛入奧林匹斯神山,從此真正進入屬於神祇的樂園。
普路托斯的目光微不可察的掃了一眼離城邦極為遙遠的密林。
密林之中,一個凡人青年在奔逃,他身後有大批大批的追兵,其中不乏有被稱為英雄的人神之子。
普路托斯的嘴角悄悄翹起。
不過丟棄一枚指環,就能引起一場紛爭。
有趣。
這就是財富的力量啊!
屬於自己的財富永遠都是自己的,這些凡人,難道真的以為自己很康慨嗎?一群蠢貨。
不過是讓他們上演一場戲劇罷了。
這些年,財富教會一直在擴張,無數凡人被殃及池魚,財富教會也一直在出錢安撫。
可惜,有錢拿,沒命花。
想到這裡,普路托斯的嘴角弧度更深了。
屬於他的財富,終究會回到他的掌中!
普路托斯不再看那個凡人青年,反正戒指會自己回來的。
等他成了奧林匹斯神山的一員,有的是人願意為他送來。
他又不是故意丟棄的,不是嗎?
……
密林深處,喀戎被嚇出一身冷汗。
他以為普路托斯在看自己,後來細想又不像。
他看向密林的另一邊,在哪裡,有一個凡人青年在奔逃,他身後有追兵。
喀戎離得更近,得到三位頂峰神祇資助的他也要比財富之神普路托斯更強,他能看到那個凡人身體裡隱藏的另一個靈魂,那是一個神祇的靈魂。
那個神祇的靈魂面相是個老人,他身上既有凡人的氣息又有神祇的威勢,是如此和諧又如此完美。
這就是喀戎在找的那一個——一個凡人成神的例子。
他很高興。
“原來,普路托斯不是第一個……”
“這場競賽竟然是凡人贏了!”
喀戎在山洞裡吹了一口氣,呼出的氣體一出山洞就形成一股狂風,將凡人青年身後的追兵一一遣散。
他又往遠處看去,風雨女神邁亞在不遠處的天際行走,載著狂風和雨幕以彰顯她的威勢。
暴風雨就要來了,很快就要到達自己的上空,那個時候,月光會被雨幕完全遮蔽,少了強大神力看門人之一阿爾忒彌斯的月光,自己就可以無所顧忌了。
箭枝會穿過雨幕,普路托斯將會隕落在奧林匹斯山的門前。
這一切,風雨女神邁亞不會看見也沒有能力看見……
……
密林另一邊,奧狄斯停了下來。
他不解地詢問:“薩塔,為什麽讓我停下來?”
“你不是說那些人神混血的英雄是我應付不了的嗎?”
老人虛幻的靈魂從奧狄斯身體裡飄了出來。
是安瑟祭司薩塔。赫菲斯托斯知道他會歸來,可沒想到能這麽快。
仿佛奧狄斯一呼喚他,他就從寂靜的長眠裡蘇醒了。
他的靈魂漂浮在奧狄斯身側,看向他們來時的路澹定出聲:“有人幫了你,不,是有神祇幫了你。”
“神祇?!
”奧狄斯滿臉驚訝,“是安瑟嗎!”
薩塔掃了他一眼:“不是,安瑟的象征是火焰,應該是另一位不知名的神祇出手了。”
另一位?奧狄斯打了個寒顫。他連忙求教薩塔:“我們要怎麽做?”
薩塔鑽進奧狄斯的身體裡,沒有了溫暖的軀殼他很不舒服。
他回應奧狄斯:“什麽都不用做。大雨就要來了,先找個地方避雨,然後等她。”
“她應該是為財富之神的指環來的,我不能暴露,給她吧。”
“如果她在雨停之後還不來,應該就是不會來了,我們那個時候再離開也不遲。”
奧狄斯聞言望向食指上的指環,他伸出手去輕輕轉動摩挲著。
這是一枚純金打造的指環,也是一件神器,它可以打開世間任何一道“門”,甚至是地下礦藏的“門”,讓人進去取走數之不盡的財富。
財富之神普路托斯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它從雲端無意拋下,引起了無窮的紛爭。
指環已經換了好幾任主人,兜兜轉轉被奧狄斯用武力爭取到。
為了它,奧狄斯已經從大地的腹地逃到了沿海,從財富教會核心的傳教之地逃到了邊沿與沿海教會交鋒的地域。
說起來還有些舍不得。
可是,神要取他只能給,又有什麽辦法呢……
……
密林深處,黑壓壓的雨幕如期而至。
喀戎立在山洞裡張弓搭箭,伸入雨幕的箭頭繚繞死國的將死氣息。
他透過雨幕看向極為遙遠的城邦,財富之神普路托斯行走在由黃金光芒搭建的橋梁上,緩緩走向另一端的奧林匹斯神山。
他得到了神王宙斯的允諾,緩慢而又高調地行走在天宇。
凡人們仰望他,人神混血的英雄們則是眼光莫名,臉上寫滿了想要取而代之的欲望。
“真是氣派啊。 ”喀戎低語著挽歌射出了手中的箭。
箭離弦的刹那他就躲進了山洞深處不再露頭,連結果都不敢看。
只因為財富之神普路托斯臨近奧林匹斯神山,那裡諸神聚居,對喀戎來說是最危險的地方——只有古老山神烏瑞亞離去的大山深處才是安全的。
而在臨近奧林匹斯神山的天空,志得意滿的財富之神普路托斯像是斷線的風箏從天宇跌落,榮光不再。
豐饒女神德墨忒爾從奧林匹斯神山內飛出接住了他,將他帶回自己的神殿……
大地之上。人神混血、目睹一切的英雄們紛紛沉默,然後是全場嘩然……
ps:欠的半章補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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