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光迷蒙中,赫菲斯托斯注目奧狄斯的遠去。
那個凡人,他的學者,似乎回頭在看他。
他覺察了……
他有些興致了。
奧狄斯現在和薩塔很像,他們同是凡人,卻都能注視神祇的所在。
這種注視不是信徒得以窺見他信仰神祇的注視,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超越凡人本來感官的視角。
這種視角,可以稍許違背神祇自身決定的、凡人不可窺見的意志,能得以朦朧的感覺到神祇的身形輪廊,還有她們或喜或惡的意志。
自人類這個種族誕生以來,這種超越自身種族局限性的未名觀感,赫菲斯托斯只在安瑟祭司薩塔身上見到過。
當時他在安瑟神殿內等待母親赫拉跨越時光歸來,就見過安瑟祭司薩塔展示這種非凡的才能。
現在,薩塔以長輩身份照拂的奧狄斯也有了這種才能。
赫菲斯托斯對比薩塔和奧狄斯的一生,發現兩人並沒有某種離奇的、共同的遭遇。
他們反倒和前代神王克洛諾斯很像。他們都是在某一個階段,經歷過某種關於心靈的蛻變,從而變得不凡起來。
心靈的蛻變照見現實,虛幻的念想干涉真實的肉體。
這很玄虛,也很克洛諾斯。
只是……
赫菲斯托斯有興致,但是興致不多。
他已經走出屬於他自己的道路了,一條更穩定、也更切實的道路。
因為他曾在和前代神王克洛諾斯位格並不同等時直面他,和他平起平坐。
所以他自信,如今位格同等,克洛諾斯未必再敢面對他。
赫菲斯托斯承認,他的年歲和智慧並不如那些古老年代順流而下的古神們。
但是!
他有比年歲和智慧更加強大且顯著的力量!
任何凡人或是神祇面對他,都不亞於在面對一位古神中的最古老者。
甚至,猶有過之!
這就是赫菲斯托斯絕對的自信。
畢竟,組成一個智慧個體的絕不只是智慧和年歲,還有許許多多方方面面的概念。
當某種概念成為短板,那就嘗試用其它長處來彌補它,掩蓋它,甚至是抹滅它。
當智慧和年歲成為短板,那就用更加卓越的力量來填補它們。
赫菲斯托斯看的很清楚,他也正是憑借這種理念穩穩坐在神祇頂峰的寶座上。
與涉足探索新的不確定的未知體系相比,在自身開辟的道路上撒腿狂奔不斷精進,顯然才是更切實自身利益和符合現世規律的選擇。
所以赫菲斯托斯沐浴在火海中,什麽也沒有做。
他只是無神地半眯著雙眼,平靜地歡喜信仰自己的安瑟教會終於遠去。
他思緒紛雜,用了片刻時光猜測奧狄斯和薩塔的未來。
很快他就不再想了。
只因他莫名其妙想起了一個人。
他的好友克洛托。
她是慈眉善目的老婦人,也是溫婉知性的曼妙美人,還是……喪失權柄的、織命的女神。
諸神喜歡稱呼她為火焰神祇唯一的卷者,暗地裡則認為她是……
對於這些風言風語,赫菲斯托斯再清楚不過了。
他從不認為克洛托是他的卷者或是屬神,他們是朋友,相互付出和扶持的朋友。
只是,作為朋友,他好像從來不知道克洛托究竟喜歡什麽,想要做什麽,克洛托也沒有提起過。
不,也許他知道,克洛托也曾熱烈的提起過,只是……他拒絕了。
有人在裝傻,有人是真傻。
赫菲斯托斯一直以為自己在裝傻,只是現在回頭看來,他好像越裝越傻了。
他的意志好像突然變得不再堅定,像是斑駁模湖的銅鏡。
也許不是在突然之間……
那是在什麽時候呢?
究竟是在什麽時候?
赫菲斯托斯想起來了!
也許是在他“偶然”間衝撞進入隱藏在命運長河神殿中的時候!
在那一天,諸神中相貌最醜陋者遭遇了一個慈祥的老婦人,婦人身上散發著母性的光輝,她變化成為一個美麗的知性女神,將年輕的赫菲斯托斯擁入她的懷中。
她平靜又心疼地述說:“赫拉的孩子,你很孤獨……”
這是……自己和克洛托初遇的時候……
拋開那些不必要的“偶然”,那一天平凡且普通,好像只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人在互相擁抱而已。
赫菲斯托斯現在還能回想起那一天克洛托美麗的面容和她懷中若有若無的花香,那是盛開的紫羅蘭的香氣。
那是……青春和成熟的香甜鼻息。
比起赫菲斯托斯,克洛托的年歲更長,赫菲斯托斯還未誕生的時候,她就已經在世上行走了。
所以在那一天,赫菲斯托斯想起自己是克制的。
可是他終於成長為一個獨立的個體了,年歲對於他已經失去了意義。
這是真正美好的事情……
赫菲斯托斯從火海中站了起來,眨巴他的眼睛。
他的嘴角翹起:“我差點忘記了……”
“拖得有些久啊……”
他望著天空笑了起來,現世之中火焰的根源也在熱烈地回應他。
他似乎隱隱約約體會到了前代神王克洛諾斯曾遭遇過的事情,被他稱為玄虛的事情——心靈的蛻變照見現實,虛幻的念想干涉真實的肉體。
此時此刻,他沐浴在燃燒安瑟神殿誕生的火海之中,本來對立的神性和人性首次在沒有他意志干涉的情況下達成完美和諧,它們共同指向一個女人,一位女神,肯定她成為不可指摘的根本。
赫菲斯托斯內心誕生一種莫名的衝動。這衝動迫使他往前走了七步,每走一步,現世之中就會有一座體量龐大的火山噴發,或是在海底,或是在陸地。
他蛻變了,他在根源上的份額竟然超越了“一”。
“一”即全部,超越“一”,即為超越全部。
那超出的部分又是從何而來?
無中生有, 妙不可言……
……
大地之上。
半人半馬的神祇望向深海最深處,那裡有光,有熾烈的火光!
那是一座火山噴發的熾熱光芒。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瘋狂跳動:“那位……發生變故了嗎?!
”
在他的右手侍立一個稚氣未脫的青年,青年問他:“老師,你在看什麽,是我們的計劃出問題了嗎?”
喀戎稍稍平複了一點,他回應青年,卻答非所問:“就怕……不是我們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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