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要出去送送他們,顧瀛舟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你歇著,自己人不用送。”
想到她畫的、寫的那個故事,他臉上染上清俊的笑意。
總算找到誇誇小姑娘的時間了,男人老幹部一般的沉穩道:“故事寫的很棒!”
林棠對上這人深邃黑亮到如同浸著夜空星星的眼睛,心口一陣輕動。
伸手抱住顧瀛舟的腰,踮起腳,將下巴磕在男人胸口。
她輕笑著,“你這麽一本正經的誇我,我要得意了。”
哪怕是在哄她,她都高興。
原來甜言蜜語這麽好聽啊,這誰會不喜歡聽?
心裡如灌了蜜一樣,渾身都很舒坦。
顧瀛舟攬住林棠的腰,讓她沒那麽累。
望見小姑娘滿含笑意的水眸,沒忍住親了下她的鼻尖。
“這就高興了啊。”他低低笑著,“那我以後得多誇誇你,不然我的小姑娘讓人拐跑了可怎麽辦!”
林棠聽一本正經的顧同志居然開起玩笑了,微微一怔,笑了出來。
松開環著顧瀛舟腰的手臂。
“蘇大哥和錚錚怕是還等著呢,你趕緊走吧。”
顧瀛舟捏捏小姑娘滑嫩的小臉,很快收回手,說道:“別出來了,鎖好門,我先走了。”
話落,轉身離開了。
林棠也確實困的不行,關上門,進屋午休去了。
隻睡了短短半個小時,院門突然被敲響。
深睡中的林棠直接被吵醒了。
林棠是有些起床氣的,聽見那敲門聲咚咚咚個不停,她煩躁的坐起來。
撥拉一下睡亂的長發,不高興的套上布拉吉和拖鞋,到門口開門。
走了幾步,腦子稍微清醒了些。
雖然還是不高興,但表情到底沒那麽殺氣凜凜了。
再一看見門外的秦素卿,眉眼立刻柔下來。
對漂亮可愛的小姐姐,她一向很有耐心。
起床氣都能克服的那種。
“卿卿,你怎麽來了?快進來。”林棠說話間,拉著秦素卿進屋。
秦素卿瞧見棠棠松松散散的,看上去一股慵懶恬淡的樣子。
眼睛惺忪,似乎剛睡醒。
“你剛睡醒呀?”秦素卿有些不好意思。
林棠給她倒了杯果汁,笑著說:“沒事,我也該醒了,睡太久不好,我還要感謝你這個人工鬧鈴呢。”
午休睡半個小時差不多了,睡的越久,身上越困。
也是邪門兒了。
秦素卿知道好友在安慰自己,感覺到自己被重視,心裡異常高興。
“……能給你這麽漂亮的女同志當鬧鍾,是我的榮幸呢。”她笑容明豔道。
林棠搖搖頭,問起卿卿的隱對象,“你不是說你覺得之前見的某個男同志不錯嗎,如何了?回來後見過面沒有?”
她想著自己就只有卿卿和小雲這兩個關系不錯的朋友,她希望她們也能幸福。
小雲的對象她知道了,挺靠譜的,不出意外的話,她以後不會差。
卿卿的未來對象,她前所未見、前所未聞,實在說不上來。
希望是個好的吧!
秦素卿聽到棠棠問自己對象,不好意思的捂臉。
這年頭說起談對象少有姑娘能大大方方的。
社會大環境不允許,姑娘家要是隨口掛著男同志,閑言碎語就出來了。
這是個男女均對異性十分好奇、但又習慣性克制著不敢吐露的特殊年代。
秦素卿有如此羞澀的反應不足為怪。
“還沒見過呢。”她紅著臉回道。
又沒確定關系,見不到也正常。
林棠從隻字片語中猜測卿卿跟那未知的男同志的發展階段,心裡有數了。
這是還沒開始呢啊,成不成還難說,沒必要杞人憂天。
再說秦廠長那麽精明的人,不會給卿卿介紹個人品有瑕的男人。
“找對象眼睛都睜大點兒,慢慢來,人品最重要。
別著急忙慌的為了找對象而找對象,這是一輩子的大事,再謹慎都不為過。”
找個奇葩沒擔當的對象,真還就不如單身呢。
秦素卿覺得棠棠考慮事情周全,挺聽她的話。
把這番話記在心裡,讚同的點頭。
“我不急,我一點兒也不急,我覺得一個人也挺好的。”
要不是她媽媽催她,她連相親都懶的相。
是一個人吃肉不香,還是一個人花錢不香?
何必找個人管自己。
找個好的也就算了,雙劍合璧,找個爛人,傷心傷肺還傷錢。
不值得啊!
越想,秦素
卿越覺得自己新體味到的道理有道理。
林棠可還不知道秦素卿經過一個短短的出差,把當時見某書生氣男同志時的心跳加速完全忘在腦後,腦回路朝不對勁的方向越跑越遠。
見秦素卿完全忘了跑過來的目的,她提醒道:“大中午的,你專程跑來找我有什麽事?”
秦素卿想到自己聽說的那件事,臉上明豔如霞光的笑漸消。
眉眼間染上怒意。
“棠棠,你聽說廣播站的事了嗎?”她勉強壓下怒意,問道。
她覺得自己快被那件事氣死了!!
棉紡織廠的工人似乎被‘封口’了,沒一個人提廣播站的事,只是神情異樣。
林棠只知道丁逸同志出了事,他的職位被一個女同志‘頂替’了,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絲毫不知。
聽到秦素卿的問話,她眼睛一亮,忙問道:“你知道?”
“到底怎麽了?我早上去周同志家裡找過她,可……”
話沒說完,被秦素卿打斷了,“周佩瑜同志沒見你吧?”
她雖是疑問句,說話語氣卻異常肯定。
林棠莫名感覺背後故事可能不那麽美妙,她說:“是沒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秦素卿先冷笑一聲,開口就是勸林棠申請換崗。
“棠棠,你去技術部吧,別留在廣播站了。”
那裡進去一個事精,多待無益。
林棠心裡好奇的不得了,問道:“先給我說說廣播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就別瞞著了,能說就趕緊說吧。”
怎麽都諱莫如深的樣子?!
不知道這樣,大家更好奇嗎?心口抓腮撓肺的那種。
秦素卿很少見著棠棠這樣不淡定的樣子,在心裡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
“你別急,我先組織一下語言,這事有點兒複雜,牽扯的人有點兒多,我有點兒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原諒她不是一個會講故事的人。
林棠表示懂。
腦子信息過多,確實會懵。
“要不我問你答吧。”她想了個辦法。
秦素卿琢磨半天,還是不知道從何說起,便雀躍道:“好啊,你問。”
心裡微微松了一口氣。
林棠要開口時,竟也發現不知道從何入手。
實在是要問的太多了。
在心裡捋了捋,她問:“我聽說丁逸同志是為了挽救集體財產……才犧牲的?”
誰知她這話一出,秦素卿臉色一變,竟是不顧形象地呸了一聲。
“你這話聽誰說的?也太輕描淡寫、避重就輕了吧。”
這話實在有失偏頗,丁逸同志明明可以不犧牲的,這話怎麽沒人傳?
林棠眉心一擰,“難道不是。”
她這一認知,自然是從廣播站同事的隻字片語中得來的。
秦素卿氣的悶了一口冰果汁,壓下心口冒騰的火氣,才道:“這麽說也沒錯,但是——”
“這場悲劇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不等林棠問,秦素卿憤怒地解釋:
“丁逸同志被廣播站的楊篤喊到第五廠房幫忙,廠房內失火,當時天氣又燥又悶,火勢一下蔓延開,丁逸同志為了滅火獻身。”
說到這裡,她微微一頓。
緩了半天,才接著道:“這事這麽聽起來,你肯定覺得這就是個人民英雄挽救集體財產的事對吧?”
她話音陡的一轉。
“……可讓人不爽的是,廣播站的楊篤喊丁逸同志過去幫忙,期間他卻因為一些私事離開廠房,沒有及時趕回去。
這才讓導致事情一發不可收拾,白白犧牲一個剛結婚沒多久的男同志。”
雖然廠裡給了楊篤處分和處罰,但是有什麽用啊,一條人命沒了。
林棠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回想起今天回廣播站辦公室,辦公室裡幾位同事的神情。
楊篤似乎有意躲避開她的眼神。
杜曉娟和王文一如往常,也不知道是心情調整過來了,還是別的原因。
只是出去一趟,再回來大家臉上都好像蒙上了一層面紗。
林棠心裡挺複雜的。
“進廣播站的那個女同志又是怎麽回事?”她問道。
那位閔飛英同志,進廣播站的時間……無縫銜接到顯得奇怪了。
秦素卿眼中閃過一抹厭惡。
伸手抓住林棠的手,神色認真地再次道:“棠棠,你去技術部吧,別在廣播站待了。”
這話林棠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她好奇道:“你怎麽也這麽說,理由呢?”
廣播站工作輕松,工資不低還體面,很適合女同志。
然而。
凌蕾同志和卿卿都勸她離開,這就很不對勁了。
對林棠,秦素卿知無不言。
“閔飛英是副廠長的閨女,性子高傲跋扈,不喜歡能力強、長相好的女同志。
上學的時候就喜歡欺負比她好看的女同學。
你這麽好看,那人肯定會針對你,我擔心你!”
閔飛英心狠的不像個姑娘家,她實在擔心。
林棠好奇問:“你認識她?”
秦素卿鼓著臉,點了下頭。
“認識。”她嫌惡地說道。
一轉頭看到棠棠賞心悅目的臉,心情又好起來。
“在我小時候,我爸爸的工作一直變動,我小學畢業才來的這裡,來的第一天就認識了閔飛英。”
想起閔飛英當時的小兒科針對手法,秦素卿不屑的抬起下巴。
“我剛來她就帶著院子裡的小孩兒孤立我。
哼,我是那麽好欺負的人嘛。
我從兜裡掏出一把糖,立刻就把那些臭小孩兒策反了,可把閔飛英氣的呀。
當時爽是爽了,但也跟她結下了梁子。”
“畢業後我順利進了棉紡織廠,那人也不知道怎回事,去了鋼鐵廠。”
閔飛英離開原來的廠,頂替丁逸,成了棉紡織廠廣播站的乾事,秦素卿覺得不對勁,就查了她的事,真相讓人膽寒且大吃一驚。
“這幾天我暗暗打聽了一下她的事……
聽說她用高溫鐵水‘不小心’傷了一個女同志的臉,這算是不小的事故了,沒辦法廠裡只能把她給開了。”
“有時候家庭條件好是真的可以為所欲為的,借著她爸副廠長的關系,閔飛英這才順順利利進了廣播站。”
林棠聽明白了,廣播站犧牲一個人,走了個大學生,進了個關系戶,平衡被打破了。
她挑了下眉,笑眯眯的說道:“你是怕我出事?”
嗨呀,被暖到了。
“是啊,我怕你出事。”秦素卿坦誠道。
外面都在傳閔飛英是不小心傷到鋼鐵廠女工的臉,她卻對此表示懷疑。
誰的臉都沒壞,壞的剛好是鋼鐵廠廠花的臉,這事未免太巧了。
最重要的是,這不是閔飛英‘不小心’傷的第一張臉了。
林棠捏秦素卿的臉,眼睛溢出笑意,親昵地道:“謝謝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她這張美人臉她很喜歡,誰動誰死!
秦素卿拿下林棠的手,怕她沒上心,認真叮囑:“你上點兒心,閔飛英是真的狠,那個被毀了臉的姑娘肯定是她故意的。”
“對了,你別轉移話題,你不會要留在廣播站吧?”
說著話,眼睛緊緊盯著林棠,看上去有些緊張。
林棠不怕麻煩,但是嫌麻煩,她沉吟片刻,說道:“不留了,我去技術部,如果那邊要我的話。”
以前不過去,一來是跟廣播站的同事處的還不錯,有些舍不得。
二來,是不知道眼下科技發展水平,怕自己會提出一些與社會發展相背離的東西。
現在麽,廣播站出事,還來了個惹事精,離開也好。
再者去了一趟海市,她心對什麽能拿出來、什麽不能拿出來也大概理解了。
轉去技術部,應該是最優解。
秦素卿聽好友願意聽自己的,眼睛一亮,滿臉喜意。
“真的呀,太好了!”她拍了下手,“陽老喜歡你,凌蕾姐他們也喜歡你,你在技術部應該會比在廣播站舒服。”
只要棠棠離閔飛英那個神經病遠遠的就好!
林棠笑笑,“我明天就去打申請。”
早走早避開麻煩!
秦素卿見棠棠沒有敷衍自己,徹底放下心。
“你這麽一說,我胸口那股一直懸著的氣終於下去了,你知道嗎。”
她就怕棠棠不聽自己說,這兩天愁的晚上都睡不好覺。
畢竟,廣播站的工作確實舒服。
“那真是辛苦你了。”林棠心裡微暖,笑著說。
說完,話音一轉,“其實吧,我覺得我還算能聽得進去好話的人,難道你不這麽覺得?”
秦素卿對上好友促狹的眼睛,翻了個白眼,哼聲道:“沒聽過一句話,關心則亂嗎!”
她都慌了,哪能想到這麽多呀。
林棠看著好友嬌裡嬌氣的小表情,忍俊不禁。
立刻順勢說道:“……是我站著說話不腰疼了,抱歉了啊!”
秦素卿被逗的咯咯咯笑。
林棠老早發現她笑點和淚點都很低,無奈搖搖頭,拍拍好友的背,只等她笑完。
秦素卿情緒來的快,散的也快。
笑完後,說道:“對了還有個八卦事我沒給你說呢,閔飛英跟廣播站的楊篤在談對象。
閔飛英佔有欲很強,我知道你跟楊篤關系不錯,但是……”
想讓棠棠離楊篤遠點兒,又怕她覺得自己管太多,秦素卿留了白,沒直接說出來。
經過丁逸同志的事,她對楊篤的印象一下幻滅了不少。
雖知道自己沒立場責怪,可心哪能自控呢。
林棠看秦素卿一副操心的樣子,揉了揉額頭。
連帶著對楊篤和閔飛英談對象的事都沒那麽震驚了。
“我懂你的意思,明天我就去申請調崗,等我離開,廣播站的人和事就跟我沒什麽關系了。”
“我不是好欺負的,他們不招惹到我頭上就算了,他們敢來找事,我有的是辦法還擊。”
擺明態度後,沒忍住好奇,問起楊篤和閔飛英談對象的事。
“不過,楊篤和閔飛英怎麽會談對象?”
如今這個年代,對上眼就能確認對象關系,這不奇怪。
只是——
想到有一面之緣的閔飛英,她總覺得跟楊篤不是一路人。
算了,跟她也無關,也可能是看對眼了吧。
秦素卿不知道短短幾秒間棠棠想了這麽多,自己給自己解答了。
她說出自己了解到的,“我聽說是楊篤幫了閔飛英一把,一來二去兩人就談上了。”
說著,她臉一惱,不高興的表情直擺在臉。
“丁逸同志出事的時候,楊篤就是出去見閔飛英的。”
“你今天在廣播站辦公室肯定沒見到周佩瑜同志吧?”
林棠沒想到還有這遭,歎了一聲,“是沒見,我還請假去了她家,也沒見到人。”
她現在可算知道為啥了。
純粹被惡心的唄。
自己老公沒了,還要看著‘害’了老公的男女在眼前晃悠,這擱誰誰能舒服?
不直接拔刀都算好的了!
丁逸同志和周佩瑜同志的婚禮恍如昨日,短短時日,新婚夫妻便只剩下一個人……
林棠心裡說不出的惋惜。
人生無常呐!
秦素卿嫌惡的當場嘔了一下,不管說幾遍都氣。
“我都快替周佩瑜同志嘔死了你知道,閔飛英就是這麽惡心!”
間接害了一條人命,對她沒有半點兒影響。
媽的,快氣死了!
林棠也是歎為觀止。
“你讓我離她遠些是對的,這種人,你也離遠點兒吧。”
秦素卿得到好友的附和,瞬間來勁了,“是吧是吧,我給你說哦……”
接下來,說了她跟閔飛英大大小小的掰頭事跡。
-
送走秦素卿後,時間都快下午兩點了。
因著丁逸的事,林棠一時定不下心做什麽。
在院子坐了半天,她心還是亂亂的,乾脆收拾了東西,打算回家去。
人生無常,趁著有時間多陪陪家裡人。
出了門,想起蘇祈要找大哥,林棠一轉彎,去了顧瀛舟那裡。
蘇祈父子正打算出發去雙山大隊。
聽到敲門聲,蘇錚噠噠噠跑過去開了門。
看到門口的林棠,扯開嗓子小聲嚎起來,“爸爸,爸爸,我棠棠姐來了。”
蘇祈拿著公文包過來。
“林同志怎麽過來了?”
見林棠眼睛掃向門裡,似乎好奇顧瀛舟怎麽沒出來,他解釋:“機械廠有事,瀛舟去忙了。”
林棠收回視線,嗯了一聲,說道:“我打算回大隊,想起蘇大哥也要去,順便過來問問。”
只是沒想到舟舟竟然不在。
廠長都是大忙人呀。
蘇祈笑道:“我確實正打算去。”
“那乾脆一起吧。”林棠大大方方地說。
蘇錚激動的一蹦三尺高,“太好了,我要去棠棠姐的家裡嘍!”
蘇祈大掌糊住兒砸的腦瓜子,看著林棠客氣地
道:“麻煩林同志了。”
林棠笑著搖頭,“不麻煩,倒是我和我大哥該謝謝蘇大哥專程跑這一趟。”
這話不是一般的中聽,蘇祈雖知道這是工作職責,但是心裡很舒服。
一路上,有蘇錚這個話多的社牛在,倒也不尷尬。
與此同時,雙山大隊。
還沒到上工時間。
午休完的老少爺們坐在家門口做著家裡的雜活,聊著全村的熱鬧。
瞧見林祿手裡拿著一個簇新的搪瓷缸,一村裡的大小夥滿臉豔羨的道:“林二叔,你這缸子又是家裡誰孝順給你的,瞧著新的能當鏡子照嘞。”
小夥子這話一出,正在聊收成的眾人關注點一下偏了。
紛紛看向林祿手裡的新搪瓷缸。
“林二,你喝水的杯子能用過來不?要是不能,我們幫你呀。”有臉皮比較厚的漢子開玩笑。
另一個漢子道:“缸子在家裡喝喝水還行,帶出去就不方便了。
等我有錢了整一個水壺,殘次品都行。”
有人瞧見林祿手裡的搪瓷缸上寫著字,滿眼好奇道:“林二,我瞧著你這搪瓷缸上面還有字哩,寫的啥啊?給我們念念唄。”
這話可撓到了林祿身上的癢處。
只見他腰板一正。
指著搪瓷缸上的大紅字,一字一頓念道:“贈給安平縣棉紡織廠廣播站乾事林棠同志”。
眾人一聽這話,臉上表情一懵。
“林二叔,這缸子是你家棠棠得的獎勵?她又幹啥了?”
“名字都能弄上去啊,了不得!林二,你閨女了不得,這不跟上報紙一樣兒一樣兒的嘛,是件光榮事!”
“棠棠不愧是別人家的孩子,一直都優秀,這回是優秀出新高度了!”
“林家祖宗都能笑醒了。”
“林家這閨女以後要是搞出個更大的事,咱都不覺得奇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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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祿聽著村裡人誇自家棠棠,嘴角的弧度越來越高。
顯擺夠,才道:“這獎品是我家棠棠在海市得的,說是挽救了人民群生命財產安全,咱也不懂,除了這個,還有張獎狀……”
連省城都沒去過的雙山大隊社員眼睛瞪的溜圓。
對海市這個陌生的名詞,他們只知道那邊很富裕,啥啥都有。
在鄉下人眼裡,這地方是無比高大、遙遠的存在。
此時一聽說林棠得了海市的獎勵,那叫一個震驚加驕傲呀。
“海市的獎勵,林棠真是了不得!”
要說之前的了不得還有些拍馬屁的意味,現在就只剩真心實意的佩服了。
“你家棠棠真是咱整個大隊的驕傲。”
“林二叔,這搪瓷缸是你家棠棠的獎品,你也舍得拿出來用啊。”
林祿又有話說了,歎了一口氣。
一臉他也不願意的模樣。
“唉!我說留著壓箱底,棠棠非說讓我用,我說不用吧,她又不高興,這我還能怎辦?”他面露無奈地說道。
只是臉上那隱隱可見的驕傲,卻暴露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眾人一愣。
心裡說不出啥感覺。
羨慕有,怪怪的感覺也有。
要是他們在後世,就會知道此時他們心裡的那種複雜感受,純粹是因為被凡爾賽到了。
林棠就是在這種古怪的氛圍中回村的。
看著村裡的叔伯嬸子都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她好奇道:“大家這是都怎麽了?”
林祿剛剛顯擺完,渾身舒爽。
瞧見閨女,臉上表情越發稀罕,“棠棠,你怎回來了,今天不上班嗎?”
林棠不想把工作上的糟心事帶給家裡人,隨便找了個理由,笑著道:“……放了一天假。”
林祿沒多想,“這樣啊!”
村裡人找到機會插了一句話,“棠棠,我們聽你爹說,你在海市又得獎啦?
具體怎回事你給我們講講唄,讓我們長長見識。”
林棠看了林祿一眼,知道她爹又顯擺了一波。
心裡無奈搖頭,她說道:“是得獎了,具體怎回事改天再說,我家裡來了客人。”
海市那事她不打算多說。
跟家人都不會多說,村裡人更不用說。
說完,不等問話人再說,林棠向林祿介紹了蘇祈和蘇錚。
“爹,這是向陽報社的主編蘇祈同志,這個小娃是蘇錚小同志。”
蘇錚感覺到被重視,初來陌生地方的小畏懼一下沒了。
眨巴著眼睛,指著自己的臉,向林祿瘋狂提醒,“林爺爺,是我呀,我是錚錚,您還記得嗎?”
蘇祈聽到兒子竟會用敬語,神色頗為意外。
林祿低頭看向蘇錚。
哎喲,是那個老能吃肉的小子呀!
這臉看著又圓了一圈。
“是錚錚啊,我記得你,這小臉又圓潤了。”林祿笑呵呵地道。
蘇錚聞言美滋滋,摸了摸自己的小臉,高興地說:“真的呀!那太好了。
我爺爺奶奶要是知道了,指定高興,我回去就打算給他們說。”
圓潤好,圓潤富態又可愛,他喜歡圓潤。
林祿心裡直怎舌。
這點兒小事都打電話說,也忒奢侈了。
不過這是人家的事,跟他沒關系,他就一句多余的話也沒說。
招呼蘇家父子,“咱別在這兒站著了,快進屋吧!”
說著,帶路朝自家走去。
蘇錚是個自來熟的,蹭蹭快步走著。
一跨進門看見正在院子裡玩的四小隻。
這熱鬧的一幕,可給作為獨生子的的蘇錚激動壞了。
“你們好啊,我是蘇錚,你們可以喊我錚錚,我可以跟你們一起玩兒嗎?”他過去自來熟地說道。
這小子穿著短袖短褲,下面是一雙塑料涼鞋,長得白白胖胖的,是個靚仔。
林志誠看見他身後的林棠等人,立刻心知肚明了。
得嘞,這是客人。
“可以啊,來了我家就是一家人,別拘束,喝水嗎?我去給你倒。”
學著李秀麗招呼人的樣子,他站起來,手拍了拍身上。
蘇錚也不客氣,舔了舔嘴唇,說道:“想喝,有涼涼的嗎?”
林志誠點頭,“有,你等等。”
招呼完小客人,禮貌的喊蘇祈一聲。
他看向林棠,說道:“小姑姑,你忙你的吧,我來招呼小客人。”
家裡難得來了個圓潤的,他不得發展成自己的小老弟嗎?
這可是城裡來的,看他雙山大隊一霸林志誠同志不用村裡的稀罕玩意兒……亮瞎
這小子的星星眼。
林棠可不知道大侄子的心思,笑了笑道:“行啊,那就麻煩你了。”
蘇祈對林家幾個孩子的反應很意外。
一路過來,不是沒見別的孩子,那些孩子看著都有些畏縮,說話時眼睛都不敢直視人。
那種自卑感像暴露在太陽下的玻璃,明晃晃的。
可,林家這幾個孩子並沒有。
他們眼睛明亮,表情機靈,說話也大大方方的,不像鄉下的孩子。
蘇祈轉念一想,能培養出林棠這樣優秀的姑娘。
林家再培養出幾個,也不足為奇。
緩了下心思,笑道:“那我們錚錚就麻煩這位小同志了。”
林志誠小臉一紅,擺擺手,“不用謝,應該的。”
說完話,一扭身體,去給客人倒水去了。
蘇祈看向林祿,誇道:“孫子孫女這麽聰明機靈,林叔好福氣。”
林祿咧開嘴笑,“哪有哪有,你太客氣了。”
嘴上這麽說著,臉上表情卻是再有不過。
林棠給客人倒了水,洗了些野果子端過來。
“蘇大哥先坐著喝點兒水,我大哥出去了,我去喊他。”
林志明扯著步子往外面跑, 留下一句:“小姑姑,我知道大伯在哪裡,我去喊!”
話影兒還在,身影就沒了。
林棠見志明去了,乾脆留下招呼客人。
蘇祈作為顧瀛舟那邊的親人,是第一次見林家人。
他很妥帖,知道如何讓自己跟林家人更親。
一坐下,當即笑道:“林叔,說起來咱們還有另一層關系呢。”
“容我介紹一下自己,我是瀛舟的姐夫。”
“頭一次上門應該帶些見面禮的,但我今天過來,主要是找林青山同志談正事就沒帶,以後有機會再補上。”
這話一出,關系一下就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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