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賜從折斷著的樹枝中爬了出來,臉上黢黑,渾身髒兮兮的,與剛才判若兩人。
他少年英才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是最後的驕傲。
可是當一年輕人騎著青牛從他身邊路過時,顏賜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兄長,有人欺負我”
“這群該死的畫師,臭文士”
“儒生內修於心,外修於行,養五觀,守口德,怎能如此失態破口大罵”
“何況是你的先對人不敬,又怎要求人敬你。下次見面先給人家道歉,知道了嗎?”年輕人說道。
“知道了兄長”顏賜擦了擦淚,長揖受教。
這年輕人帶著風輕雲澹的氣質,溫潤如玉,用手在顏賜的頭上摸了摸,顏賜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籠罩,所有的雨水落在他身上時,都被阻隔開。
而他自己騎著青牛,披風戴雨消失在了田禾之中。
在鵝湖會正式開始之前,儒府的人會按照禮節,宴請遠道而來的賓朋。
盧道玄本來不願意去,這種宴會最難受的就是文士,可是礙於李溫陵的面子,也只能硬著頭皮。
盧道玄與其他的八府府主以及高層在一個比較私密的地方,而這些舍生則聚在一起,也算是促進年輕一輩中交流。
在來時的路上江婪就聽盧道玄說過,這一屆的鵝湖會尤其特別。
之前整個八府都平庸了幾百年,雖偶有絕代天驕,但數量稀少,從未像這一次這般,每一府都有兩到三位堪稱有希望爭奪八府第一的人。
尹闕之地的大老黑也說過,甲子庚辛年禦靈大動亂以後,像趙隨閑這樣千年不遇的天才也出現井噴似的增長。
這一次來到鵝湖會的每一個人,放在往年都有奪魁的機會,因此這一屆的戰鬥會前所未有的激烈,結局也必將走向必將撲朔迷離。
文府的人聚在一起,由儒府的舍生作陪,這也是往年的慣例,這一次作陪的是儒府上舍生第一人的談妙言。
之前被盧道玄逼迫下跪的人,就是談妙言胞弟,不過談妙言顯然比談止更加有風度涵養,不管是真的還是裝的,最起碼喜怒沒有擺在臉上。
“文府諸位師兄,現在是我們儒府餐食時間,還請入座吧”
說的是入座,但根本沒有座位,每個人面前都擺著一方食桉,桉子後鋪著席子。
談妙言率先正座在席子上,儒府還保持著最古老的坐姿,跪坐,臀部放於腳踝,上身挺直,雙手放於膝上,然後等待布菜。
這可難住了文府的人,他們在清都座談和酒宴都非常隨意,甚至半躺著赤裸著都行。
不過既然來到了儒府自然要守儒府的規矩,江婪還是照著談妙言的樣子坐了下去,沒有三兩分鍾,渾身都不舒服,想要撓一下卻又不知道什麽地方癢,只能在身後的柱子上蹭了蹭後背。
這樣的盛會,儒府的餐食一定會很豐盛,能夠品嘗一下西河特色也算是能聊表慰藉。
文府的人在物欲上的享受算得上八府極致,美食美酒美景美色,最能讓人愉悅。
可是當儒府的下人將飯食端上來的時候,這些興致勃勃的文府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快子,拿起來又放下。
食桉上擺著一小碟酸菜,一小段青菜,還有一盤豆腐沫,最後上了兩個饅頭。
修行到玄靈境的人,三日五日不進食都不會有什麽影響,暉陽境之上更是能夠做到餐風露宿,但文府的人對美食的追求不會因為修為而有所改變。
他們早就聽說過這群儒生為了修身節欲,日子清苦的很,但是聽說歸聽說,真正見了的時候才發現,
這也太苦了吧。“趙兄,這就是西河特色?”江婪問道。
“不錯,西河千年特色餐食”趙隨閑苦笑道。
江婪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剛才自己是瘋了嗎,為什麽會有想要品嘗一下西河特色這樣荒唐的念頭。
“我其實只是想品嘗一下特色,但其實也不用太特色”
不止是江婪,就連水無心都在抱怨,而談妙言和儒府的其他人卻吃的津津有味。
看到幾人說話,談妙言還用手指了一下不遠處立著的牌子,上書三字‘食無言’。
談妙言進餐的速度不快不慢,始終保持著勻速,江婪眼睜睜的看著他將饅頭沾著難以下咽的酸菜湯汁,一起喂進了口中。
沒事上不指望了,江婪只能指望一下酒水了,在清都有一句名言,八百個文士裡有九百個酒鬼!
想要在清都,找到一個不喝酒的文士,比起大海撈針還難。
江婪在食桉上上下摸了半天都沒有找到酒,然後看到了另外一個儒訓牌‘士無故不飲酒’。
看到文府的人抓耳撓腮,談妙言面帶笑容,只有每次鵝湖會他們才能光明正大的有機會教育生活放縱的文士,怎麽可能送上大魚大肉好酒好菜!
在很多儒生看來,不管是鵝湖會擂台上,還是起居,文府的人來這裡都是為了受教育。
江婪想到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奪得八府第一,然後找到解決惡靈詛咒的辦法,但是如果在這裡呆的時間太久,江婪覺得自己還不如早點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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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忍耐不下, 江婪起身朝著談妙言拱手說道。
“譚師兄,若是違反了儒府的規矩,會受到鞭笞?”
“鞭笞五下以示訓戒”談妙言說道。
“那就來吧”
談妙言有些莫名其妙,什麽就來吧。
“我要喝酒,我要吃肉,我還要邊吃邊喝邊聊,一共鞭撻十五下”
“這位師弟,文士的身體比不得武夫和僧人,十五下你很有可能會受傷,再說讀書人難道不應該修身養德嗎?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若是傷著了會影響明日的鵝湖會戰鬥”談妙言說道。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渾身都難受,不考慮了,談師兄還請成全我”
談妙言看了一眼左右的書童,有人拿著鞭子走來,大庭廣眾之下抽了江婪十五鞭。
儒生和文士的身體強度比起普通人強不了太多,鞭刑對他們而言是很重的責罰。
但談妙言、水無心、趙隨閑和傅長霖,幾人都非常驚訝,這江婪的身體似乎鐵打的一般,鞭子抽在身上以後想象中的皮開肉綻沒有出現!
十五下打完以後,不痛不癢,這也讓江婪有了底氣。
“我們文府還有四個人,他們的一並打在我身上吧”
趙隨閑聽完,急忙從書筒中取出酒肉,散給了其他文府同窗,其他人也都朝著江婪舉杯以示感謝。
所有的儒生都看不慣自由散漫的文士,談妙言本想要借這個機會宣傳一下儒府教義,沒想到被江婪這一通胡攪蠻纏搞得不知所措。
那些執刑的書童都已經精疲力盡,江婪卻如同怪物一般,還撓了撓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