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上百新鮮出爐的進士們,聚集在皇城宣德門南街西廊,替他們的座師擊鼓鳴冤,請皇帝重新審理韓琦謀反一桉。
老皇帝和大頭巾們打了幾十年交道,對這幫人的尿性和套路是一清二楚,知道拖下去必會生出各種么蛾子。
當天中午,午時三刻,韓琦被皇城司偷偷拉到西城萬勝門處,‘卡察’開刀問斬了。
王立冬收到消息後,猶如六月天喝了一大罐冰可樂---爽!
晚上破天荒的和齊父一起小酌了幾杯,以示慶祝。
皇帝的一頓騷操作,狠狠扇了眾文官和今科進士們的臉蛋。
文官們驕狂慣了,哪咽得下這口惡氣,第二天所有宰執和一大半文官都告假在家,朝廷一下亂了套...
這天中午,齊國公下了朝回到家中,發現兒子也在家中,好奇道,“今天怎麽沒出去?”
王立冬拿過茶壺,幫老爹倒了杯茶,“上午去了幾處錢莊查了查帳,最後一家是城西這邊的,我就順道回來了。”
平寧郡主看著官人道,“今天怎麽那麽晚散朝?文官們都上朝了?”
齊父喝了口茶,道,“都上朝了,昨晚陛下親自去幾位宰執府上,給足了幾人面子。今天禮部侍郎劉敞和開封府尹傅求在朝會上,上奏章互相彈劾對方,吵得不可開交。”
平寧郡主好奇問道,“這兩人為的什麽事?”
齊父道,
“今科會試的‘座師’原是韓琦,現在人都不在了。這兩人是今科會試的副主考,都想搶下‘座師’位置,把三百多進士收入自己名下。”
平寧郡主恍然道,“怪不得殿試都過去七八天了,還沒辦‘狀元局’。”
‘狀元局’,也被稱作“期集”,唱名賜第後,同榜中舉者會利用尚未正式擔任官職的時間,聚集一起,進行許多加強相互聯系的活動。
‘狀元局’的舉辦地,一般會選在主考官家附近,其間需兩次上主考官家參謁,另外還要舉行拜謁孔孟先師、拜黃甲、敘同年、點題名碑、造“同年錄”等,活動。
現如今主考官難產,兩位副主考官職差不多,身後的靠山也是半斤半兩,都不好惹,拜了一人為‘座師’就得罪另外一位,一眾新科進士也只能站在一旁乾瞪眼。
齊父想起今天散朝後,寧遠侯找他幫忙的事,開口道,“衡兒,顧侯家三郎想要找個好點的老師,問你收不收學生?”
王立冬放下茶杯道,“顧侯怎不去找莊學究?”
莊學究既然能收下顧廷燁這種京師有名的浪蕩子,顧廷煒這種乖寶寶型的,肯定不會拒了。
齊父道,“莊學究的私塾原本就有五六個學生,最近又收了五個。他就一個人,而且都快八十了,直言精神不濟,不再多招。就是如今的幾位學生,他也只打算教到明年,然後回老家養老了。”
王立冬吩咐春蘭,讓她準備些補品,送給莊學究夫妻倆補補身體。想到這些天,陸續有十幾家勳貴武將,問他收不收學生,都是些世交和親戚,要是推的一乾二淨,人家還以為他中了狀元,眼珠子就按頭頂上了,“我記得除了顧二叔,沒哪家勳貴武將家的,過了鄉試。父親你和他們說一聲,只要考過了鄉試,還想做我學生的,那我就收了。”
齊母點頭讚道,“衡兒這主意不錯,這樣面子上也過得去。等過了這陣風,也沒幾個人家會繼續盯著這事了。”
齊父笑著點點頭,這下他也不用為難了。
平寧郡主看了眼兒子,忽道,“我聽人說,富昌侯給他家小女兒尋了一門親事,這兩天就要下定了。”
王立冬愣了下,富昌侯的小女兒就是榮飛燕,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原來是要定親了,好奇道,“是哪家?”
平寧郡主見兒子臉色正常,松了口氣,道,“侍衛步軍司指揮使,太尉李章的九弟李虎。”
李章,宋仁宗趙禎親表弟兼頭號心腹,掌握著開封府三分之一的禁軍。另外還是榮妃弟弟榮顯(侍衛步軍司副指揮使)的上司。這是準備強強聯合,拿下整個侍衛步軍司。
齊父也曝出個新聞,“聽人說嘉成縣主也定了一門親事。”
齊母驚訝道,“找的哪家,我怎麽沒聽到消息。”
齊父道,“今天早朝的時候,英國公順嘴說的。滑州馬步軍都總管司,節度使白吉慶家大郎。”
滑州,離開封最近的一個州,差不多就二十裡路,而節度使白吉慶,管轄著3個小軍的禁軍(一個小軍2500人)。
王立冬有些無語,兗王想要搏一搏他能理解,畢竟都到這地步了,逼上梁山了,他就是想退身後跟著他混的,或者出錢的金主,也逼著他繼續走下去。
可邕王都不在了,魏國公也沒繼承親王爵位,依舊是個國公,不快點回老家過幾天逍遙日子,竟然也打起了龍椅的主意.....真當皇帝的位置那麽好搶!
.........
積英巷盛府
盛明蘭急匆匆出了自己小院,進了壽安堂,盛墨蘭和盛如蘭正端坐在房裡,如蘭時不時往門口打量,嘴裡不停滴咕著什麽。
盛明蘭暗歎一聲,待會免不了被如蘭埋怨一頓,和祖母問了聲安,然後和兩位姐姐問了聲好後,一pg坐到了如蘭身旁。
如蘭抱怨道,“六妹妹,這都快辰時五刻(8:15)了,祖母等你半天了。而且昨天我可是特意叮囑,今天早點起來,別遲到了!”
墨蘭陰陽怪氣道,“五妹妹你太把自個兒當回事了。真以為六妹妹會把你的話放心上?她可是祖母的心頭肉,就是再晚到半個時辰,你又能如何?最多就是告訴大娘子,大娘子好像也責罰不了六妹妹吧?”
見如蘭的臉一下黑了不少,明蘭忙湊近小聲解釋,“莊姐兒(盛華蘭大閨女)的生辰還有兩天就到了,我給五姐姐也備了份禮物,昨晚忙到了半夜,所以不小心睡過了頭。”
明蘭不說,如蘭都差點忘了這茬,拍了拍小匈脯,湊近問道,“什麽禮物?”
明蘭道,“布娃娃,我的是小兔子,五姐姐的是隻大老虎。”
如蘭大喜,親熱地挽起小六的胳膊,轉頭對著墨蘭道:“六妹妹身子一直不太好,多睡會就多睡會,又不是什麽打緊的事。”
墨蘭被氣的差點內傷,狠狠扭了扭手中的帕子,冷笑道,“被點小恩小惠迷花了眼,哪天被人賣了,說不定還幫人數錢...”
如蘭回懟道,“我高興,我樂意,你不就是....”
見到兩姐妹吵著吵著又要上升到人身公雞了,盛老太太出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吵,“時間也不早了,衡哥兒應該馬上就要到了,都去吧。”
如蘭轉頭看向“紫檀座掐絲琺琅獸耳香鍾”,都快辰時六刻了(8:30),忙跳了起來,拉著小六和老太太道了聲別後,就著急忙慌往前廳趕。
香鍾,古時候的一種計時工具,和現代的掛鍾類似。以特殊的模子製成盤香,就像我們夏天點的蚊香一樣。不過與蚊香比起來,盤香在做工上更為講究:盤香粗細均勻,燃燒時間與其長度成正比,燃燒時間越長,剩余的盤香越少。
香爐的蓋子上散布著位置不同的小孔,人們可以觀察煙霧從哪個孔排出來讀取時間。或者在紋路的不同位置,使用不同的香料,人們只需要聞一聞香的味道,就可以判斷是什麽時間段。
....
王立冬帶著堂哥齊軒走進盛家廳堂,看了眼一頭細汗的如蘭,對著未來丈母娘王氏行了一禮,“齊衡見過王姨媽。”
齊軒跟著也行了一禮,“齊軒見過王姨媽。”
王氏見到未來女婿,一臉熱切道,“衡哥兒可是好久沒來了,最近一切可好?”
王立冬笑著點頭道,“勞姨媽掛念,都挺好的。”
王氏又關心的問了平寧郡主和齊國公的近況,知道兩人都好後,視線看向了女婿身旁小青年,打量一番,和未來女婿有六七分像,問道,“衡哥兒,這軒哥兒是你大伯家的?”
王立冬介紹道,“恩,今天正巧沒什麽事,所以就跟著過來認認門。”
王氏客套了幾句,讓齊軒以後有空了就到家裡玩,然後就喊三姐妹上前認人。
齊軒和三姐妹互相打了招呼後,就給每位姑娘送上了一份見面禮。
如蘭好奇的看了看腳邊的紫檀木盒子,再抬頭看了眼王立冬,王立冬笑道,“想看就看,大哥又不是外人。”
如蘭掀開木盒的蓋子,一隻金光燦燦的大金豬闖入眼簾,“好大隻的金豬!和衡二哥你送的哪只差不多大。”
齊軒笑道,“我就是照著衡哥兒的分量送的。”
王氏被這麽大手筆嚇了一大跳,忙出聲道,“軒哥兒,這禮物實在太貴重了,好意心領了,不過東西還是收回去吧。”
齊軒哪裡肯收回去,他可是衝著人家女兒來的,廢了好一番口舌,再加上王立冬幫腔,才勉強讓盛家三位姑娘收下了金豬。
盛明蘭摸了摸大金豬,心裡美滋滋,又有500貫到帳,隻恨齊衡才一個兄弟,要是來上十個八個....
明蘭直起身時瞅見盛墨蘭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心裡有些納悶。要放往常,墨蘭此時已經開始打齊軒的主意了,一等一的門第,出手豪氣,還是獨子,聽聞人也是很正派,雖然小時候身體不好,可如今身體看上去挺正常,絕對的優質未婚男.....今天這是什麽情況?
王立冬和未來丈母娘閑聊了會兒天,吃了兩顆琵琶後,故意聊到了馬球上,接著他就退居二線,讓齊軒和幾位盛家半邊天,聊起了馬球聯賽和捶丸聯賽的事情。
“經常拋頭露面,對姑娘們的名聲...”
“姨媽不用擔心這點,能進球場的,全是勳貴或者官宦人家的子弟,和往常的馬球賽沒什麽區別。”
“只要參加就能拿20貫,輸贏都沒關系?”
“嗯,出場就有20貫彩頭,贏球的隊伍,每人能再多得10貫的彩頭。”
盛明蘭心算了下,發現辦這球賽一年起碼要花十幾萬貫,有些不解齊衡辦這球賽的初衷是什麽,隨即找了個機會,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王立冬忽一拍大腿道,“我想起還有點事找莊學究,五妹妹要是方便的話,幫忙帶一下路吧。”
盛明蘭翻了個白眼,現在找的借口都那麽敷衍。
王立冬要知道她的想法,肯定嗤之以鼻,再過幾個月,就是自己娘子了,要放現代,兩人早就熟的左手跟右手了。
如蘭轉頭看向老娘,王氏笑著揮手,“快去吧,再過會兒,莊學究就要上課了。”
“六妹妹,你的問題,就讓我大哥替我回答吧。”王立冬給自己堂哥打了個眼色後,就跟著如蘭出了前廳。
兩人來到盛家小花園的小池塘前,王立冬打量了一番池塘內的錦鯉,發現孤零零的就剩下兩條丹頂錦鯉,“我記得上次來時,裡邊還有七八來條大錦鯉呢?都被你和明蘭謔謔了?”
如蘭扁嘴道,“最近一段時間,都沒哪家大娘子組織球賽,我和小六都快待的發霉了,就只能釣釣魚,打打捶丸了。”
王立冬笑道,“最近都忙著科舉,接下來又是宗室的文舉,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就是有哪家大娘子操辦了,你母親也不可能帶你參加。”
如蘭想想也是,看了眼王立冬,小聲問道,“我二哥和我說,你這次得罪了好多文官?”
王立冬道,“你二哥還和你說這個?”
如蘭踢了踢腳邊的草,道,
“吃飯的時候無意說起的。不要緊吧?”
見丫頭眼中的擔憂,王立冬心中一暖,伸手擼了把小腦袋,安慰道,“沒事的,得罪了就得罪了。他們也不能把我怎麽樣。”
如蘭伸手挪開腦袋上的手,有些不高興道,“我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王立冬下意識瞅了眼上圍,沒想到還真不一樣了....小荷才露尖尖角....
如蘭的臉色瞬間通紅,像是隻煮熟了的大龍蝦....
王立冬沒再繼續打趣,現在可是大宋朝,轉移話題道,“即使不得罪,仕途也不會順利。”
如蘭好奇道,“為什麽?”
王立冬笑道,“因為我出身勳貴,和文官本就是兩個陣營,即使中了進士混進了朝堂,文官也不會把我當自己人看待,而且還會使勁排擠我。 ”
紅樓夢裡,寧國府的賈敬考中了進士,以為能平步青雲,家族也能由文轉武,現實狠狠打了賈家的臉,賈敬在朝堂根本混不開,最後只能灰溜溜的找些虛無縹緲的為寄托。
而賈政混了幾十年,還是個小官,一方面自身能力拉稀,另外周圍的官員,全都排斥你,時間久了,心都涼了。
如蘭覺得當官太複雜,而且她和王氏一個性子,對政志方面的東西沒什麽興趣,突然想到剛才廳堂內的一幕,問道,“軒大哥是不是看上小六了?”
王立冬道,“你看出來了?”
如蘭點點小腦袋,“軒大哥一進屋裡,眼珠子就不停往小六身瞅。要是軒大哥真相中了小六,那你告訴軒大哥可得抓緊了。”
王立冬問,“小六要定親了?”
如蘭想了想,道,“應該快了吧,祖母幫忙找的,白石潭賀家,杏林世家。賀老太太最近經常帶著她孫子來家裡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