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教頭鎮定的看著陳恩的動作,沒有驚訝、沒有阻止。
他看著陳恩,眼裡不無惋惜。
從私心而言,他很喜歡眼前這個年輕人。足夠努力、足夠敏銳,也足夠強大。
在職業覺醒的結果出來之前,安教頭早已作出決定——只要結果還過得去,哪怕稍稍差了一點,他也一定要把陳恩收入團部。
但是……
職業是強盜,評價是D-。
這淒慘的數據不是開不開後門的問題,而是會不會害了陳恩的問題。
陳恩,不適合冒險。
如此資質,執意走職業者這條道路,恐怕只會撞個頭破血流。即便想為“抗擊地下城”貢獻綿薄之力,那也應該在後方當個後勤幹部,而不是成為職業者衝鋒在前。
“學習什麽技能,已經不是關鍵了,陳恩。”
“我之所以推薦盾牌反擊,不是因為它是最好的選擇,而是因為它是一個能讓你灰心、能讓你認清現實的選擇。”
安教頭看著陷入呆滯狀態、正在接受技能傳承的陳恩,暗暗心想。
“在接下來的實戰訓練中,我會讓你明白盾反苛刻的使用條件,讓你明白生死搏殺的凶險,你會在反覆的失敗中確認你的——平庸!”
“這無疑是苦澀的,你會沮喪、你會懊惱,你會陷入到消沉之中。我希望你能盡快走出陰影,明白成為職業者不是唯一路徑,你還有很多選擇。”
念及此處,安教頭顧影自憐。
在地下城入侵的第一時間,他就成功覺醒戰士職業,且在隨後的一年間頻繁與魔物對抗,目前是個23級的職業者。
之所以現在退居二線,在荻花市團部當教頭,不是因為沒有戰鬥意願,也不是因為受傷。
單純因為他沒潛力。
盡管是第一批覺醒的,但和陳恩一樣,他的綜合評價僅僅D-。
過低的屬性補正嚴重影響了他的戰鬥力,到了20級之後,安教頭髮現他和戰友的差距明顯顯露。
同樣一隻魔物,隊友輕易能將其擊傷擊退,安教頭的攻擊卻是不見成效,只能在隊伍中打打輔助,做些戰術牽製。
更讓他難堪的是,差距不單單顯現在“傷害能力”上。
速度、耐力、反應,以及物理防禦、魔法耐受。只要是和身體機能相關的,安教頭處處不如隊友。
在意識到自己成為隊伍的累贅之後,安教頭無可奈何的接受自身平庸,申請轉入後方——組織上光速批準了他的退役,隊友第二天就擺下送行酒,載歌載舞的送他前往荻花市。
那番光景……
現在想來,也是苦澀至極!
正是因為親身經歷過,他才明白“綜合評價”的含金量。即便陳恩執意踏上冒險旅途,也不過是他的翻版!
還不如在這裡將其溺死,斷了他膚淺的念想!
安教頭眼裡閃爍決意,陳恩卻完全沒有注意到。
他按下學習按鈕之後,眼前無端出現許多回憶——
不存在的回憶。
他看到他站在高山之巔,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揮舞盾牌。春花秋月、夏雨冬雪不斷變換,唯有陳恩反覆施展盾反,無數細節和心得充斥大腦,又在短時間內融會貫通,烙印在腦海和身體上。
“……”
等到回憶結束,他下意識的伸手,拿起安教頭的盾牌。
沉甸甸的盾牌入手,一種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陳恩絲毫沒有覺得手中的盾牌陌生,
他似乎早已掌握盾牌的用法,此刻有種將其揮舞的衝動。 他抬頭看著安教頭:“很神奇。”
安教頭自然知道陳恩在說什麽,他笑著說道:“傳承技能的確是奇妙的體驗,我學會第一個技能的時候也感到驚訝。我認為,接受傳承是這個世界最具快感的事情,沒有之一!”
陳恩,也有同感。
他站起身,說道:“我已經初步掌握了盾反的用法,您陪我練練?”
安教頭點頭:“來吧!我這裡有全套護具,我們去院子裡練。”
……
……
院子裡,安教頭全副武裝。
他手上握著訓練用劍,隨意搖晃身體,做些簡單的熱身動作;
陳恩一手握著銀盾,一手握著木棍,說道:“安教頭,我希望訓練卓有成效,請你全力進攻,不要給我面子。”
安教頭雙手握劍,早已下定決心。
他目光銳利,徑直問道:“可以開始了嗎?”
陳恩感受到了敵意。
他勾著唇角,說道:“……可以。”
“哈!”
劍出雲破!
訓練用劍材質特殊,由一種稍有硬度的海綿製成。它不會置人於死地,卻仍俱備一定殺傷力。
安教頭畢竟是23級的戰士,全力一劍劈落,氣勢堂堂!
陳恩看著拉成一道黑線的劍影,明白安教頭沒有放一點水,甚至貫通了魔力、用上了技能!
他全神貫注,盡可能的不眨眼,看清了劍刃落下的軌跡。
然後——
盾牌反擊。
“噗!”
訓練用劍和銀色盾牌相撞,安教頭絲滑的劍勢無端斷裂,一股巨力從劍身傳至手臂,又貫通全身,破壞了他的身體平衡。
“咄!”
陳恩一盾牌格開劍刃,右手的短棍順勢而出,閃電般點在安教頭的胸前。
胸前護具擋下了短棍傷害,棍上的力道仍讓安教頭連退兩步,他瞠目結舌!
沒有思考。
只有驚訝。
他看著陳恩,驚道:“剛剛是……盾牌反擊成功發動了?”
陳恩點頭:“是的。”
“如果你手中的是劍,我想我已經死了。”
“我也這麽認為。 ”陳恩拋著短棍,笑得十分自信,“教頭,你給我推薦了一個好技能,我很喜歡。1級的我不可能打敗23級的你,盾牌反擊賦予我可能性。”
不!
不該是這樣的!
盾牌反擊凶險至極,它雖然有創造奇跡的能力,但這是用死亡換來的奇跡。
一旦失誤,萬劫不複!
安教頭面色嚴肅,開口說道:“一次成功不能說明什麽,那或許只是碰巧。陳恩,時間還早,我們繼續。”
陳恩點頭:“我也這麽想,教頭,再來吧!”
“看劍!”
安教頭嚴陣以待,再度揮出一劍。
這一劍依然氣勢磅礴,更為刁鑽的是,安教頭反手握劍,劍刃自右側來,而陳恩是左手持盾。
不過……
在技能傳承的過程中,陳恩看著自己揮了七年盾。
不論進攻來自左側還是右側,亦或者上方或者下方,他都有數以萬次的格擋練習。他瞅準時機,盾牌往上一磕,輕巧撥開劈落劍鋒,再度化解攻勢。
右手短棍隱沒在盾牌之下,在格擋成功的瞬間往前突出,再度鑿在護甲之上。
“咄!”
這一棍的力量,將安教頭推翻在地!
盾牌反擊又一次成功發動!
安教頭兩手撐在身後,忘記了起身,只是木然的看著陳恩。
陳恩面色鎮定,問道:“教頭,還要繼續嗎?”
安教頭慢慢搖頭:“不用了。一次或許是偶然,兩次就能說明很多問題,我也沒有放水,剛剛那兩劍——都是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