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武”的身軀無力的跪倒在水面上,自他乾癟的軀殼中流出些許粉紅的血液,而後這片水銀湖面再也無一絲聲音。
李歌看著他,靜默的站在水銀湖面上,此時千番萬番,皆化為無言,消散在寂靜的空氣之中。
真真假假,思緒如幻,那聲“孫兒”如同一個最脆弱的氣泡,片刻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李歌深吸一口氣,內力運起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他現在的處境非常糟糕,體內的水銀毒性已經積攢到了一種在此處無法處理的程度了,心臟快速的跳動著,跳的他感到有些疼痛,似乎下一秒便會自胸腔之中蹦出來,掉落在地上繼續跳動。
他運起九陽錄內力,勉強維系住了自身的狀態,使呼吸重新變回綿長,而後開始尋找洪七公黃榕二人的位置。
很快,透過並不如何明亮的長信宮燈的光芒,他看到了,這二人倒在青銅台子上,離他並不遠。
他並沒有使出輕功,而是一步步的走了過去,用劍將二人拍醒——他不敢使出輕功,更不敢彎下身,因為感覺心臟隨時會因為他稍大的動作而迸裂。
練武之人的五髒六腑會比常人堅韌不少,因此他們更能清晰的覺察到自身的極限。
二人醒轉,眼中盡是茫然,剛想開口,卻被李歌阻止,他輕微的搖了搖頭,待二人從地上爬起時——這個過程比他站起來的時候還要長,他指了指出口的方向,準備離去。
忽然,自這寂靜的大廳之中,響起當啷一聲,那是鐵器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李歌轉頭過去看,一柄長達五尺,奇寬無比的怪異劍器在他腳邊。
斬馬劍。
他微微動容,伸腳將這柄重劍挑了起來,自衣襟上撕下布條將它固定在身後。
見二人不由自主的將視線放在了跪在地上的瘦到令人心驚的李牧武身上,李歌感到一股煩躁而無力的情緒自心中升起,索性又走了回去,將李牧武乾癟的軀殼背了起來,三頭六臂無力的從他雙肩垂下,遠遠看去倒像一件大氅掛在他身上。
二人見狀,眼中似有明悟,不由得面面相覷,但見李歌逐漸消失在昏暗的水銀湖面上,二人也來不及思考太多,連忙跟上,於是一行四人慢慢走了出去。
不能動用輕功,行走的速度便慢了許多,原來只需半盞茶不到的時間便能從大廳入口直接到達大廳的正中央,而如今需要他一步步的走在水銀湖面上,居然走了足足一盞茶多點的時間才走到來時的入口處。
三人在水銀毒性較少的入口處坐了一會,逼出一部分水銀毒性。誰也沒開口說話,因為實在說不出話來了,只能靠手勢和眼神來無聲的交流。
即使是這樣,也是以洪七公黃榕二人的交流較多,李歌感到前所未有的累,這種累使他甚麽交流也不想發生,隻想好好的睡一覺。
李歌休息了半盞茶時間,他便重新站了起來,背後李牧武的軀殼上有蛆蟲爬了過來,他並不在意,內力一運,這些蛆蟲便紛紛掉落在地上,而後他看向二人,嘶啞煩悶的聲音響起。
“走罷。”
這聲音自他口中說出,說不出的陌生,連他自己都微微一驚,而後反應過來,這是水銀的毒性將他的氣道腐蝕了的症狀。
三人一躍而起,穩穩的站在了甬道上,回頭看時隻覺得下方黑洞洞一片,和來時沒甚麽分別。
李歌忽然眉毛一皺,似乎想起來了甚麽事情,只見他將李牧武的軀體小心的放到了地上,
而後自身後拔出那柄巨大的斬馬劍。 他的目光冷冷的看向那堆亂石,心念一動,斬馬劍立時如閃電般刺出,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劍便將亂石堆扎了個透,巨大的劍身一攪一抽,猩紅的血液便緩緩流淌而出,同時一柄劍自其中伸出,似乎是想臨死反擊,但最終持劍的手一松,那柄劍掉在了地上,李歌用斬馬劍輕輕一挑,那柄劍便跳了起來,他伸出左手穩穩接住,看也不看的插回了腰間,而後解下腰間的另一柄染著粉紅血液的劍扔回黃榕手中,將斬馬劍放回背後,重新將李牧武背起,也不管呆立現場的二人,徑自向來時的路走去。
二人用劍將亂石堆挑開,沾滿血液,雙眼瞪的巨大的兩個級出現在二人眼前。
獨孤劍和劉勁松死了。
黃榕和洪七公再次面面相覷,洪七公想要開口發問,黃榕卻敏銳的覺察到眼前李歌的狀態不太對頭,對著洪七公搖了搖頭,二人默默的跟了上去。
到了甬道的盡頭, 李歌再次撕下本就破爛無比的衣裳一個長條,將背後的李牧武小心綁好,而後雙手抓住一根藤蔓,兩腳一蹬,攀爬起來。
他的內力幾乎盡數用在遏製毒性和維護心脈上了,再也無力使出輕功,而且背上背著一柄奇重無比的斬馬劍和乾癟的李牧武,動作太大二者便會掉落下去,他不想見到那種場景。
黃榕忽然緊張的指了指甬道頭頂,洪七公依她手指看去,只見一點細微的灰塵稀稀簌簌的掉了下來,不由得面色一變,趕緊也各自抓住一根藤蔓攀爬起來。
二十來丈的高度,在下來時顯得很容易,畢竟三人輕功都比較高,狀態又處於全盛時期,上去的時候就顯得有些狼狽了,藤蔓雖然並不如何扎手,可是石壁光滑無比,三人有好幾次都差點踩空,險象環生。
終於,經過漫長的煎熬,三人俱爬上了來時低矮的安放著神道碑的大廳。
那道神道碑依然靜靜的矗立在那裡,和來時沒有甚麽分別。
三人一爬上去,下方便傳來了轟隆隆的巨響,整個大廳都跟著塌陷下去許多,變成了傾斜的模樣。
很顯然,那條他們來時堅固無比的甬道連同著那個寬廣的大廳一同埋葬在了地底。
還有李武穆的舊軀。
三人微微休息一下,李歌率先站了起來,自顧自的走進迷宮,二人似乎察覺到眼前這個青年的不同平常,見他起身也跟著起身。
只見他走得極快,很少拐彎,而且基本走出一段距離便會伸手將身前牆壁拍碎,接著走上前去,似乎早已對此處熟悉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