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樓內,楚希聲的眼前驀然又炸開了一朵煙花。
他的人物面板不知何故,竟又生出了變化。
名望一欄的‘九品下(實)’,變成了‘九品下(固)’。
武道點也由‘11’,變成了‘16’。
如果說之前那些武道點來得還有緣由,這次就完全是莫名其妙。
不過楚希聲暫無暇理會這些,他正在發力奔逃。
就在剛才樓裡面‘地震’之後,忽然就有一群蒙著臉的人殺了出來。
他們也穿著內門弟子的服飾,可武力極高,在場的幾個教習武師沒來得及吭聲就被陸續斬殺。
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四散逃跑,楚希聲見機得快,跑在了最前面,通過另一條樓梯爬上了四樓。
楚希聲一邊跑,一邊掃望四方,試圖尋覓可靠的藏身之地。
他隨後眼神一亮,猛地加速,衝上了一張擺放於廊角的藏書架。
楚希聲踩著書架上的格子,僅三五個蹬踏就竄上房梁。
第四層雖然被木牆隔成了幾十個大小不同的房間,上面的房梁卻是相通的,沒有被遮斷。
楚希聲在梁上小心翼翼的行走,盡量不發出一點聲息,盡量不掀起一點灰塵。
他隻頭疼自己留下來的腳印,絞盡腦汁也無可奈何。
這意味著那些凶徒一旦上梁,一定會發現他的蹤跡。
楚希聲很快就找到一個隱蔽的死角,不過就在他走過去的時候,卻見此處已經坐了一個人。
那是一位年齡與他相差無幾的女孩,梳著一頭精致的百合鬟,五官妍麗,瓊鼻秀挺,眉心間嵌一枚百合形狀的寶石花鈿,眼睛則大而嫵媚。
百合少女也穿著一身青色的內門弟子服,不過這衣服明顯改動過了,不但更修身,衣領與衣襟處還紋著百合與芍藥花紋。
她的一雙小腿懸在房梁之外,一蕩一蕩的,顯得又自在,又漂亮,又俏皮。
楚希聲略覺意外,忖道他們正陽武館的新晉內門當中,居然還有這麽一位大美人?
不過他這三個月當中真正呆在武館裡的時間不超過五日,本就不認得多少人。
楚希聲和氣的衝對方一笑:“不知師妹也藏身此處,我加一個,你別介意。”
百合女孩斜眼看了他一眼,就隨意的揮了揮手,一副懶得搭理的模樣。
楚希聲卻神色凜然,他望見女孩揮手間微風拂動,竟將他留在房梁上的腳印全數抹去。
剛才她用的是術法?
這個少女,似乎是術武雙修?且至少有八品階位的術師修為。
楚希聲驚異的看著百合少女,忖道這真是一位內門弟子麽?
他隨即就顧不得這少女的身份,轉而把視線移向下方,面現凝重之意。
從房梁往下望,可見三個樓梯口處都湧出了人流。
那些人都是楚希聲的同門師兄弟。
他們大多都是臉色蒼白,惴惴不安,正在二十幾個身配刀劍,殺氣騰騰的男女監督下,從樓梯口魚貫而入。
這些凶徒雖無行凶之意,言語動作卻極其凶暴,稍有不從就連抽帶打,下手毒辣。
有兩人只是往四面偷看了一眼,就被打得渾身鮮血橫流,倒地不起。
這些凶徒將人群強行驅趕到各個房間,然後強令所有弟子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本厚重的書本翻看。
楚希聲眼中現出了惑然之色。
這些凶徒的作為,讓他有些迷糊了。
他們這是在做什麽?看起來似乎在找什麽東西?該不會是衝著那副‘睚眥圖’來的?
楚芸芸雖對他諱莫如深,可從其言辭來看,睚眥圖中分明隱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
這個秘密,甚至足以讓楚芸芸取回失去的一切。
就在這個時候,這一層的左起第三間房,忽有一位年輕人捧著一本厚達半尺的書冊,滿含歡喜的站了起來。
“我找到了!這行文字後面有一個‘沐’字,應該是秦沐歌的親筆批注。”
附近的凶徒都被驚動,一位手持虎頭大刀,左眼上戴著黑色眼罩的青年當即大踏步的走了過去。
他搶過那本書冊仔細翻看了片刻,面上就現出了失望之意。
顯然這本書裡面,沒有他想要的內容。
“確是秦沐歌的批注!來人,把他放出去。”
獨眼青年手按著刀,眼神陰狠冷厲的環視著房間內的眾多武館弟子:“給我繼續找!今日只有找到秦沐歌留下的批注與筆記的人,才能全須全尾走出這座藏書樓。找不到的,一個都別想活!”
那群年輕弟子全都面如土色,戰戰兢兢。
房梁上的楚希聲聽到此處,卻不禁微一揚眉,神色怪異。
原來今日這樁禍事的源頭,還是在於他那個便宜妹妹。
“那是血風劍李道規麾下的血風盜團。”
百合少女不知何時湊到他的身邊,冷笑著俯身下望:“應是為那件子虛烏有的逆神旗而來。”
楚希聲的鼻尖頓時聞到了一股幽香,感覺這少女靠得有點近了。
他想了想,就著房梁上的積塵寫下幾個字:“逆神旗?那是什麽?”
百合少女的談興很濃,她用手玩著鬢角發辮,諷刺的一笑:“傳說中一件能逆天改命,奪天地之造化的至寶。據說戰神葬天,愚公都曾得到,持之逆伐諸天,有許多人猜測這逆神旗落在霸武王秦沐歌的手中。
不過我在這座藏書樓呆了十幾天,從上到下翻了個遍都一無所獲,這裡根本沒有他們想要找的東西。”
楚希聲面皮微抽,女孩話裡面透露出來的信息很驚人啊。
她似乎也不是什麽正經的內門弟子。
他又寫下一行字:“閣下貴姓,何方高人?”
少女灑然一笑:“我姓陸,一介普普通通的內門弟子,當不得高人之稱。”
這一刻,楚希聲忽然心神微動,看向了不遠處的一扇窗戶。
就在他目光所及處,一張通體縈繞著黃色靈光的紙鶴,驟然從窗戶外穿梭入內。
奇怪的是,明明這一層的所有窗後都有凶徒看守,卻無人查知這紙鶴的蹤跡,竟對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那紙鶴飛入進來之後,先是撲扇著翅膀,在圍繞著頂部的梁柱盤旋了一陣,然後軀體一晃,靈巧的滑翔至楚希聲面前懸停。
這紙鶴,是衝自己來的?
楚希聲眼神茫然不解,他稍稍猶豫,還是將紙鶴拿在了手中。
這竟是一封信,當楚希聲將紙鶴展開,只見黃紙的兩面都寫著幾行繩頭小字。
楚希聲首先看的是落款,那竟然是一個朱紅色的官印,印中是九個端端正正的隸字——秀水郡錦衣千戶曹軒!
楚希聲看了之後既心生凜然,又暗覺不解。
這位堂堂的錦衣千戶,怎麽知道他?
此人用符信聯絡他,又是什麽目的?
楚希聲按捺下了心情,逐字逐句的看符紙上的文字。
這封信先是簡略的介紹了一下情況,然後講敘家國大義,希望他能俠義為懷,挺身而出,與錦衣衛裡應外合,殺死血風盜團的八品術師,助朝廷剿滅這群作惡多端的惡盜。
如果楚希聲答應,可在這張符紙上留字,錦衣衛的人馬會在外發起強襲配合,給他製造機會。
一旦事成,秀水郡千戶所必有重賞。
讓楚希聲在意的是,這封符信的末尾處,還隱晦的提到了他們兄妹兩人的‘路引’與‘戶籍’。
古時但凡人員遠離所居地百裡之外,都需由當地官府發放路引,否則便要依律治罪。
大寧對戶籍的管理很嚴格,三年一查,案戶比民,方便朝廷掌握地方,征收人頭稅。
沒有正規戶籍的人,不但會按逃戶之罪論罰,也無法加入任何武館就學,更不得做生意,參軍,參與科考等等。
三個月前兩人落戶秀水郡,不得不從黑市花錢購買路引。
真正的楚希聲與楚芸芸,是從東州泰山郡遷來的人家,因遭遇盜匪,全家橫死。
他們的路引卻留了下來,被兩‘兄妹’買來當做落戶秀水君的憑證。
女孩也把螓首伸過來看楚希聲的信。
楚希聲百般遮掩卻無濟於事,畢竟房梁上的空間有限,他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
這女孩也是沒皮沒臉,整個人都快貼到他身上了。她的力量還很大,一手就將楚希聲的臂膀掰了回來。
楚希聲無奈之下,只能任之由之。
幸在女孩看完信之後,就退了回去,‘嘖嘖’有聲道:“這李道規的手段當真了得,錦衣衛估計是被他逼得走投無路,才會找你一個養元功都沒到第二重的弟子出手。
還有,你的戶籍似乎有問題?這是錦衣衛慣常的手段,威逼利誘,軟硬兼施。他們現在是先禮後兵,如果利誘不成,那就以勢威逼,讓你不得不就范,為他們拚命。”
楚希聲的臉色,卻一陣陰晴不定。
他的軟肋,還真被那姓曹的給拿捏住了。
他沒法輕易放棄現在這個身份,這意味著他們在正陽武館三個月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必須走其它的途徑,謀求純陽秘法。
還有那副睚眥圖——他們努力了這麽久,距離這副隱藏著極大隱秘的圖僅差一步之遙。
楚希聲深深一個呼吸,平複下了心緒。
他再次把目光轉向房梁下方,一邊觀察情況,一邊看著自己眼裡的虛幻熒屏。
拚命是不可能拚的,不過他還是想看看情況再做選擇。
有系統爸爸,他未必就沒有機會。
楚希聲四面掃望,目光最終落定在一位男子身上。
那些凶徒絕大多數攜帶兵器,唯獨此人是背負著一把桃木劍,身上也貼著幾張符籙。
這一看就是對方的術師,術法厭金,術師在修為至七品之前,不會在身上攜帶任何金屬。
可楚希聲怎麽看,都覺此人不對勁。
這個男子的身材太矯健了,穿著一身寬大的弟子袍,竟然還能顯出胸肌。
“你現在看的那人並非是他們的術師,此人的身份,其實是一位七品武修。他們很狡猾,真正的術師,一直都隱藏在那些學生裡面。”
百合少女說話的時候,竟將楚希聲手裡的信符強搶了過去。
她強行抓來楚希聲的手指一口咬破。
此女力氣極大,楚希聲全程無法反抗,他一陣發愣:“你要做什麽?”
“當然是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百合少女笑著回應,同時抓著楚希聲的手,在信符上快速寫下了幾行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