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的兩座莊園,都位於西山鎮的南面臨江一側。
就在臨近中午的時候,這兩座莊園都衝起了滔天烈焰。
楚希聲沒有動用自家的幫眾,而是強逼著所有鄉豪大戶的人馬,攻打沈氏莊園。
眾人對他的意圖心知肚明。
這是一份投名狀,一旦他們與沈家的人動了刀兵,見了血,以後就結下仇恨,沒法回頭了,以後只能死心塌地的保著西山堂。
這個西山堂主小小年紀,心思卻忒陰險,忒毒辣,歹毒到腳底流膿。
他們滿心不願,不過楚希聲用七百幫眾與四百紅袍督戰,一千一百把戰刀頂在後面,由不得他們不動手。
沈氏莊園的人最初不敢置信。
楚希聲竟膽大妄為到這個地步,居然敢對他們沈家出手?
不過當楚希聲指揮的鄉豪聯軍攻入兩座莊園,他們也沒做什麽抵抗。都被一擊而潰,一部分人被俘獲,一部分人逃往秀水郡城。
這次沈家在聞家堡死了三位六品,十五位七品,這兩座莊園已經沒有了高手坐鎮,極度空虛,也就沒有了對抗西山堂的力量。
郡尉沈周本人則一直不見蹤影,郡中也沒有任何兵馬前來。
這令眾多鄉豪放下了心,漸漸失去了忌憚。
楚希聲燒了沈家的山莊,沈周卻連面都不敢漏。西山鎮強弱易勢,已經由此可見。
楚希聲暗暗遺憾,他其實是想把這位逼出秀水城的。
這位沈郡尉卻遠比他想象的要能忍。
楚希聲遺憾的另一樁事,是他在這兩座莊園裡面收獲不多。
這邊只有八座糧倉,約莫有二十萬石的糧食,還有兩千多兩現銀,價值萬兩的各種物資,估價達三萬兩的兵器。
畢竟沈家的主宅不在西山,這僅是他家的七座莊園之二。
不過當楚希聲返回西山鎮時,卻正有一隊隊的馬車,絡繹不絕的將大量的金銀與稻米,送入他的楚家大宅,使得裡面的金銀糧食堆積成山。
所有鄉豪大戶都不敢拖延,不但將今年的稅賦如數繳付,楚希聲定的三成罰金一分不少,還都各自獻上一份厚禮,算作對西山堂的孝敬。
這些車隊在鎮內鎮外排成了長龍,使得四面城門都為之堵塞,幾乎水泄不通。
楚宅又令李神山的部屬,將沈家的所有俘虜,還有參與毆打他家帳房先生的一眾人等,掛在了門前的街道兩側,當眾鞭打,打的血肉淋漓,形狀淒慘。
這使得沿途經過的車夫,行人,還有那些來拜見楚希聲的豪族,無不心中發顫,面色蒼白。
這位楚堂主報復額外酷烈,簡直是將沈家的臉面往泥底裡踩。
一直到傍晚時分,西山鎮內外的車隊才逐漸散去。
而此時楚希聲手中握著的金銀,已經高達一百零五萬兩,糧食則是八十九萬石,還有他繳獲的兵器,各種物資等等,總計約為三十萬兩。
楚希聲當天夜裡就把五十萬石春賦,還有三十一萬兩人頭稅解送到了郡衙。
隨後又將欠的四十九萬兩魔銀給還了。
楚希聲是按九出十三歸的規矩借款,借三十八萬兩,實得三十四萬,要還四十九萬多。
他還順便通過臨海舟家,與路家的商號,將繳獲的物資變現了一部分。
那都是些比較容易出手的物資,還有西山堂用不上的兵器,價值約為十九萬兩的魔銀。
剩下的就不好處理了,楚希聲只能將之堆在倉庫裡,以後慢慢售賣。
還有稻米,去年年底秀水郡大豐收,整個東州范圍也只有泰山郡受水災影響,其余諸郡的收成不錯,所有糧食不太好賣。
楚希聲只能讓魯平原主持修五座糧倉,先將這些稻米存著。
到了晚間,魯平原給楚希聲與西山堂眾多壇主算帳。
除去一應欠帳,稅賦,還有撫恤死傷的錢,他們一共得銀三十六萬兩。
楚希聲直接拿出一半銀錢給兄弟們分了,又將其中的一成,給左青雲的四百紅袍武修,這使得整個堂口內外歡聲雷動。
不但一應西山堂的幫眾在大喊堂主仁義,左青雲麾下的紅袍武修也喜不自勝。
他們雖然拿的少,可風險也小,只是跟著楚希聲四處走了一圈,就能分到八九十兩魔銀,實為意外之喜。
剩下的十四萬兩,楚希聲自己拿了四萬多,其余都放在堂口帳房。
這不是他一個人的資產,而是堂口裡面的錢,所有兄弟們的資產。
一些心黑的人可能會獨吞,不過楚希聲做事敞亮大方,讓一應幫眾無話可說。
此外一些物資與糧食沒法變現,暫時不計了。
這也是堂口中的資產,堆在庫裡慢慢發售。
另有法器級的長矛三百,法器級的長短刀六百,法器級的三百盾牌,法器級的皮甲三百領,十石長弓三百,軍用重弩三百,四臂床弩四十架。
楚希聲尋思以後西山堂與鐵旗幫的規模還得擴大,這些東西就不賣了,也收入到庫裡藏著。
另有繳獲的七品法器四十七件,八品法器一百一十五件。
楚希聲將這些法器都拿了出來,以功勳論高下,任由幫中兄弟挑選。
李神山與魏陽二人都喜形於色。
這次他們都各自分了一萬二千兩魔銀,還各自拿了三件適合自身的七品法器,收獲極大。
關鍵是楚希聲沒讓他們現在還錢,還是先欠著,以後慢慢還。
兩人已經在籌謀著,去古市集購買兩幅秘招圖騰,讓自身戰力盡複舊觀。
向葵與王政也很高興。
他們也各自分到一千多兩,各自拿了一件七品法器。
這雖然與他們的貢獻嚴重不符,不過兩人已經預先拿了一波戰利品了。
那些死在二人手裡的七品武修,他們的法器都被二人藏在聞家堡,這幾天就可以揀個時機,將那些東西取回。
兩人身為臥底,本來就有各自的宗門供養。
在西山堂拿到的每一筆錢都是額外收獲,豈能不喜?
楚希聲自己也取了一件法器。
此物名叫‘青雷手’,就是一雙手套,階位雖是七品上,可此物的質量與威力,卻直追六品。
手套很輕,很薄,戴在手上都感覺不到,防護能力卻很不錯。不但可保護楚希聲的手指在正面硬撼刀劍時分毫不傷,還能增加他兩成的出手速度,並提供少許雷霆與狂風之力。
這本就是為‘逐電指’與‘追風刀’定製的法器,非常強力。
如果拿出去到古市集售賣,此物可以賣到兩萬兩魔銀,價格直追他的巽風震雷刀,比許多六品下階位的法器還要貴。
法器之後,就是分屬聞家,殷家與沈家的一千五百頃田。
楚希聲雖然以籍沒充公的名義,把地方佔住了。
不過他還得費一番周折,才能拿到田契。
預計郡衙方面也會上下其手,楚希聲預計自己能拿到五分之一就很不錯了。
尤其沈家的那些田,還有得角力。
楚希聲其實不太在乎田地,更懶得經營。
不過這好歹也是資產,不拿白不拿。
日後拿去發賣了,也是一筆巨款。
這是真正屬於他的私財,堂口裡的兄弟不會過問。
分完了錢與法器,楚希聲更在自家大宅大開宴席,給幫中兄弟慶功。
楚希聲將地窖裡儲藏的酒都取了出來,又找來鎮裡面的所有大廚,將鎮上的牲畜,還有那些西山獵戶販賣的野味搜刮一空,在宅內擺了一百多桌。
堂內堂外燈火輝煌,一千多人開懷暢飲,各自神色興奮的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場面熱鬧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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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比較放得開的,更是扯著公鴨嗓,放歌縱酒,歌吟笑呼。
這喧鬧聲遠遠傳開,遠隔數裡可聞。
楚希聲先是在這一百多桌酒席走了個遍,慰問過所有兄弟,然後與趕來的左青雲等人,還有二十幾個壇主與副壇主,一起在後院喝酒。
他還是一貫的偷奸耍滑,用的是滲了水的低濃度黃酒,且隻喝一半,另外一半非常豪爽的倒在了胸前。
不過當天夜裡,楚希聲還是被灌得人事不省。
楚芸芸看著爛醉如泥的楚希聲,頗感無奈。
不過當她望向還是燈火通明,人聲嘈雜的前院,唇角卻微微上揚,現出了一抹笑意。
雖然這家夥醉了之後很難處理,雖然今日夜間大肆慶祝非常冒險,可能會被敵人夜襲,反攻倒算。
楚芸芸卻看到了這西山堂七百幫眾,被楚希聲真正捏成了一團。
大勝後的喜悅,拿到銀錢後的興奮,還有一起喝酒吃肉,推杯換盞的交情,可以讓這七百才招收不到兩月的幫眾徹底歸心,且彼此間再無隔閡。
這個小家夥年紀輕輕的,竟有這樣的手腕——
他如果在北方軍中,一定也是名將之資,不愧是那個大寧開國軍神的子孫。
等到次日中午,楚希聲迷迷糊糊醒來,再次召集眾壇主議事的時候,他從魯平原口裡得知了一個足以震撼整個東州的消息。
昨日中午時分,鐵狂人親率二百艘大船逆水北上,橫掃了十七連環塢七座碼頭。最後於深夜時分,在潯陽郡附近的河段,與十七連環塢的二百三十艘大船正面遭遇。
雙方在江面夜戰,一直鏖戰到了接近凌晨時分才分出勝負。
十七連環塢損失大船四十七艘,死傷人員將近三千,十七連環塢龍首‘任道行’本人,更被鐵狂人打碎了半條腿,不得不潛水逃遁。
此人修的水系武道,精通水遁,故而鐵狂人雖極力追擊,也沒能將之留下。
而此戰之後,不但十七連環塢的三座水塢被蕩平,潯陽郡還有將近三分之一的碼頭,都被鐵旗幫拿下。
鐵旗幫的水運生意,也得以往上遊擴張三百裡。
“預計我鐵旗幫,又可再開拓三座外堂,將勢力伸展到潯陽郡。”
魯平原說完此事,神色欽佩萬分:“真不愧是‘鐵血浮屠’鐵狂人!據說此戰,不止是十七連環塢舉幫動員,沈家與上官氏的船隊也加入其中,鐵旗幫幾乎是以一敵二。
上官神昊與郡尉沈周兩人為免盟友被鐵狂人一舉剪除,不得不連夜北上,參與此戰。結果還是被鐵狂人打的大敗,任道行斷了一隻腳,據說已無法恢復。以後即便接上一隻機關假腿,實力也將削弱一成。
傳聞鐵氏兄弟,早年出自崇州水師營,鐵旗幫的眾多船主,也是昔日崇州水師營的余部。這傳言應該是真的,此戰當中,鐵旗幫死傷極少,據說不到一千,隻沉了十七條船。他們展現出的水戰之能,遠勝十七連環塢。”
楚希聲也很佩服。
他這邊僅是鄉下械鬥,小打小鬧。
鐵狂人那邊才是大場面。
五六萬人參與的水戰,在另一個世界的古代都可以載入史書了。
不過這世界的江湖幫派,也是強的不得了,一個地方幫派,就能動員數萬人馬,真是武道昌隆,武德充沛。
此時他因宿醉之故,腦子裡面一片漿糊,疼痛不已。
楚希聲只能勉力打起精神,詢問道:“昨夜郡城那邊有什麽動靜?”
昨夜他設宴慶功,可不是一點防備都沒有。
魯平原手下的探子,一直在關注郡城與西山衛郡軍的動靜。楚希聲還特意從曦字壇與亂字壇各自抽調了四十人值夜,警戒四方。
“郡城那邊稍有異動。”魯平原的神色凝重:“隆氏,沈氏與上官家的族兵都枕戈以待,夤夜備戰,不過可能是其族主外出未歸,我方也一直維持警戒,三家沒有進一步動作。
據說這三家的船隊也在上遊損失慘重,折了二十余條船。上官神昊與沈周回歸之後,更是直接閉關,入定修養。屬下預計短期之內,這三家不會有什麽動作。”
也就是說,楚希聲在西山鎮的地盤穩了。
楚希聲微一頷首:“昨天值夜的兄弟辛苦了,每人再賞十兩魔銀,兩位壇主各拿百兩,副壇主三十,今夜給他們補一席上好的酒宴。”
陸亂離聽了之後,就唇角一抽。
她堂堂一個戰力五品的高手親自值夜,居然只能拿百兩魔銀?
不過昨夜楚希聲已經私下承諾,他會私人掏腰包給她補貼五千兩魔銀。
陸亂離想到這筆銀子,心中怨氣稍平。
她麾下的兩個副壇主向葵與王政,也各自神色疲憊的打著呵欠,飽含無奈的互視了一眼。
三十兩魔銀,都不夠他們吃一顆丹藥。
就為了這麽點錢,他們兢兢業業,朝乾夕惕了一個晚上。
不過這就是臥底的代價,兩個堂堂七品下階位,有資格進入東州青雲榜前列的武修,卻被人用八品武修的錢,似牛馬一樣驅使。
此時楚芸芸端了一碗解酒的冰鎮酸梅湯走入堂中。
楚希聲受寵若驚,心中更驚奇不已,難道是楚芸芸親手做的?
這可就不得了,簡直是世間奇跡。
不過就在楚希聲伸手去接的時候,那木盤哢嚓一聲碎裂開來,上面的碗也陡然下墜。
楚芸芸原本想要去救,可隨即就想到不能在眾人眼前暴露真元,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碗下墜。
幸在楚希聲不但反應迅捷,手也很快,在酸梅湯灑出之前,就一手接了過來。
他笑望了一眼俏面微紅,略顯尷尬的楚芸芸:“謝了, 不過這碗挺貴的,是劉定堂花了大價錢買的一套永定瓷,下次你可以換個木碗。”
楚希聲一邊說,一邊喝了口酸梅湯。
他心裡釋然,忖道這就對了。
冰鎮酸梅湯味道不錯,是自家大廚的水準。
楚芸芸則臉色一黑,情難自禁的捏了捏拳頭。
楚希聲聽到楚芸芸的小拳頭,發出黃豆般的爆響,就意識到自己有點飄了。
他的臉色一僵,隨後故作不知的繼續問魯平原:“西山獵戶那邊呢,有什麽動靜?”
“反應不多。”
魯平原神色平靜:“昨日聞家堡被踏平的消息傳過去的時候,那些西山獵戶倒是躁動過一陣,不過就那些獵戶首領的言談來看,他們雖然恐慌,卻無主動降服之意。其中部分人甚至在商議,要將我們幫眾的家眷,從山內逐出。”
楚希聲微一愣神,略覺意外。
他原以為這六千獵戶,也會望風降附的。
楚希聲隨後就一聲失笑:“好膽氣!”
他此言一出,堂中的氣氛頓時為之一凝。
在場的眾多壇主與副壇主,無不神色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