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昌抓耳撓腮,終於想到一個字:金。
“金——金,金,”他愁眉緊蹙,苦苦思索。
這時,禮帽男小心翼翼提示:“金條?”
黑信昌搖搖腦袋,告知不對。
“金錠?”魚梅梅也提示。
黑信昌依然是搖腦袋。
“金塊?”
“金磚?”
“金礦?”
其他人各抒己見。
而提到有關“金”的詞語時,他們個個眼前金星閃閃,天上還似乎掉下了金餡餅。
黑信昌否決了他們。
他們咽下汩汩流淌的哈喇子,生無可戀的表情。
就在他們絕望時,黑信昌猛拍桌子,大喝一聲:“想起來了,八嘎他娘,想起來了。”
眾人頓時精神一振,再次聚焦向他。
黑信昌倒背雙手,搖頭晃腦,吟詩:“金樽清酒鬥十千!”
鼓掌!
掌聲很熱烈。
黑信昌很滿意,向他們擺擺手:“肅靜!肅靜!肅靜!”
禮帽男立刻示意大家,肅靜,肅靜到屁都不能放一個。
雖說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但此時,誰放屁,就是反革命!
房內很靜,靜的能聽見心跳聲。
黑信昌微笑,再次倒背雙手,搖頭晃腦:“金樽清酒鬥十千?不對,不對,不對,好像是金樽清酒鬥百千?也不對,鬥千千?更不對。鬥什麽來著?”
見他很愁,禮帽男建言:“兄弟,這首詩,其實吧,我是略知一點點的,要不然,我把全詩背下來,給你做個提示?”
“好好好,組長哥,你來,你來。”黑信昌示意對方背詩。
話畢,他自斟自飲一杯茗茶。
而禮帽男,則取下禮帽,撣一下上面的灰塵,再戴上。
他笑意盈盈起身,輕咳幾聲。
他挺胸收腹,雙手隨著內容而做出各種動作:
“《行路難》,作者,唐,李白。”
掌聲起,很熱烈。熱烈程度是之前黑信昌的數倍。
禮帽男微笑點頭。
安靜下來。
禮帽男繼續:
“朗誦者,鄭劍。”
掌聲又起。
掌聲中,黑信昌獲知了一個重要信息,禮帽男的名字是鄭劍。
禮帽男,也就是鄭劍,終於朗誦到正文了——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複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朗誦完畢,他摘下禮帽,向大家做了一個很紳士的鞠躬禮儀。
掌聲如雷。
喝彩聲也不能斷。
甚至,他們用各種能想出來的馬屁,不斷拍到鄭劍身上。
見狀,黑信昌心道:老話說的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些人,身處抗戰一線,隨時都會丟掉性命,卻依然保持拍馬屁的優良傳統。
鄭劍,在馬屁聲聲中,分別給與了下屬們熱情似火的擁抱。
甚至,他不恥下“抱”,抱了黑信昌。
黑信昌也必須拍馬屁,畢竟,自己和馬葳蕤的生死掌控在人家手裡。
他真情流露:“組長哥,你文武全才,如果在以前,你既是文狀元,還是武狀元。你是天上的文曲星和武曲星下凡啊!”
鄭劍很謙虛:“不敢不敢,
略展才華而已。” 黑信昌心道:略展才華?八嘎,你真能裝大尾巴狼啊!
但他馬屁不停,敬佩的口氣說:“你是我這輩子最佩服的人,沒有之一。莫說魔都,就是全天下,你要是自稱第二,沒人敢是第一。”
鄭劍樂呵呵的,沒言語,又送給黑信昌一個熊抱。
“來來來,兄弟,坐坐坐。”
鄭劍示意黑信昌坐在自己對面。
他還親自為他斟茶。
“黑弟弟,說實話,你是個人才。哥我非常喜歡。”鄭劍一副伯樂的模樣,“黑弟弟,你只要告訴我大力哥犧牲前說的話,哥我與你八拜之交!”
“好!弟弟我絕不辜負組長哥的期望!”
黑信昌一副千裡馬的模樣。
話畢,他就再度苦思冥想。
想來想去,他肯定了一件事,就是“金樽清酒鬥十千”中,前面四個字是絕對正確,但後三個字,絕對不是“鬥十千”。
他很慚愧的神情,說:“當時,生死之際,千鈞一發,我隻想著如何救大力哥了,慌亂之間,就沒聽清他的叮囑。”
頓了頓,他輕嘬一口茗茶,“你們也知道,我是個漢奸,貪生怕死的漢奸,另外,我的職業是醫生,所以吧,那種場面,不瞞你們,我嚇尿了。”
他說這話時,眼前似乎又浮現出百樂門槍戰,身體抖了幾抖。
見狀,鄭劍趕緊勸說,還給以心理撫慰。
然而,黑信昌的情緒很不穩。他雙手抱肩,時不時就抖幾抖。
無奈,鄭劍說:“黑弟弟,你先休息片刻,穩穩心情。”
“謝謝組長哥。”黑信昌感激涕零的神情。
隨後,鄭劍他們便全都離開地下室。
地下室,只剩下黑信昌和馬葳蕤。
黑信昌長籲一口氣,輕嘬一口茗茶。
而馬葳蕤,則冷冷吩咐:“松綁。”
松綁?
黑信昌瞟一眼她,恍然大悟的神情,疾步到她身旁。
但正要解繩索時,他的手卻凝滯不動。
馬葳蕤催促:“麻溜的,松綁啊!”
黑信昌沒麻溜,更沒松綁,他緩緩回到座位。
他翹著二郎腿兒,端著茶杯,衝馬葳蕤淡淡而笑。
馬葳蕤臉色陰冷,問:“你想趁機報復我嗎?”
黑信昌擺擺手,呵呵笑,解釋:“我要是有報復你的心,就不單槍匹馬來救你了。”
馬葳蕤奇怪的口氣:“那你為何這模樣?”
黑信昌輕嘬一口茗茶,答:“我不想讓鄭劍他們起疑心。”
頓了頓,他補充,“你看,我和鄭劍剛才聊的多好,他已經慢慢放松戒備了。”
“他們不在時,我為你松綁,會讓他們生氣的。他們一生氣,對我就又加大了戒備之心。那我救你,則更難了。”
聞言,馬葳蕤囁喏著說:“你的話,似乎有道理,但是吧,又好像哪兒不對。哪兒不對呢?我一時半刻想不起來。”
呵呵……黑信昌乾笑。
他心道:你個小丫頭片子,平時對我沒個好臉色,今兒求著我了,還擺譜兒?呵呵,你就多受會兒罪吧。
想著,他喝完杯中茶。
他提壺斟茶。
茶壺裡沒水了。
他本想喊幾嗓子,讓人沏茶,可隨之轉了念頭。
他提著茶壺,輕手輕腳走到地下室的出入口。
這裡,有一塊木板。
木板並沒完全蓋住出入口。它留著一條縫隙。
從縫隙裡,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音。
黑信昌附耳聆聽——
有人說,“黑心腸這狗漢奸肯定是裝大尾巴狼,我們不能相信。”
鄭劍說,“這個,我當然清楚。他給我玩,我就陪著他玩。”
魚梅梅說,“不要和狗漢奸廢話了,他就是在騙我們。我的意思,剁了他。”
鄭劍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大力哥真在犧牲前對他說了什麽呢?”
鄭劍還說,“大力哥,你們也知道,是直接受命於站長。我們,是奉命護駕的。由於叛徒出賣,大力哥犧牲,我們難辭其咎。”
聽到這裡,黑信昌明白了,原來梅花A李大力犧牲,是軍統出了叛徒。
如果是這樣,就證明我黨潛伏在特高課的天A組,並沒徹底暴露。
按照百目鬼九郎的說法,他僅僅知曉有個執行“王牌風暴”任務的黑桃A。
既然如此,那紅桃A呢?誰是紅桃A呢?
如果清楚紅桃A的身份,自己就不用孤身奮戰了,救出黑桃A的幾率就更大了。
畢竟,自己不知道黑桃A的身份,現在,不敢深入崇德樓直接救人。只能在外圍,打造一個“黑桃A”,從而迷惑百目鬼九郎。
這種方法,又慢,又難。
然而,卻是他目前的無奈之選。
黑信昌思緒綿綿時,上面又傳來鄭劍的聲音。
鄭劍說,“我聽大力哥說過,他在執行一項極其重要的工作,好像是名單什麽的。按照紀律,我不能隨意打聽。現在看來,應該就是黑心腸說的潛伏在我們內部的日特名單。”
鄭劍提高了聲調,“如果我們真能拿到這份名單,我們就能將功贖罪。”
魚梅梅說,“那狗漢奸的話,我怎麽就那麽不相信呢!”
鄭劍說,“那是你主觀上不願相信。他殺了大力哥,你報仇之心,讓你失去了判斷力。”
魚梅梅說,“反正,我不相信。反正,我就想殺了他。”
鄭劍說,“殺,肯定是要殺的。這狗漢奸,是特高課課長的乾女婿,殺了他,可以殺一儆百!但,現在,我們非但不能殺他,還要好好供著他。”
鄭劍又說,“我們先拉攏他,假裝吸收他為軍統成員,讓他當我們的臥底。這樣,我們既能控制他,還能從他那裡得到名單。”
魚梅梅說,“狗漢奸那麽滑頭,很難控制。”
鄭劍說,“我們商量一下,看用什麽方法。”
聽到這裡,黑信昌精神一振,竭力豎起耳朵,想獲知重要信息。
然而,這時,他感覺耳朵有些涼,涼絲絲的。
他順手摸一把耳朵,上面黏糊糊的,濕漉漉的。
他一驚,這玩意兒,很熟悉啊!
他仔細一看,八嘎他娘,那蟒蛇正隔著縫隙,探入舌頭,舔自己的耳朵呢!
並且,它還想用嘴巴移開木板。
突然,上面傳來魚梅梅的聲音,“小青,回去。”
小青?
黑信昌心想:這蟒蛇,果然不是白娘子,但卻是它的妹妹,小青。呵呵,挺逗,這蟒蛇,黑不拉幾的,叫小青?應該叫小黑!
蟒蛇小青,沒聽魚梅梅的話,依然伏在木板旁,想用嘴巴將之移開。
“小青,聽話,回去。”
上面不但傳來魚梅梅的呵斥聲,還傳來腳步聲,向出入口而來。
擔心被發現,黑信昌急忙回到座位。
可是,他很想知道,對方用什麽辦法對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