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長辦公室。
門是虛掩的。
黑信昌敲門無人應聲,便直接推門而入。
房內無人。
無人?
黑信昌再三確認,無人。
突然,他心裡湧出莫名其妙的衝動。他很想破解保險櫃密碼。
一有這種念頭後,便再也遏製不住。
此時,黑信昌看表,晚上十一點多。
外面的執勤衛兵,是定時巡邏。
黑信昌只要避開巡邏衛兵,便能搏一把。
他關上門。
他悄無聲息走向保險櫃。
但下意識的,他又拐向酒櫃。
酒櫃,琳琅滿目,陳列著多種多樣的中國白酒,甚至,有大街小巷常見的燒刀子。
他隨手拎起一瓶,用鼻子猛嗅幾下,然後愁眉緊蹙,自言自語:“課長果然是酒神,也就他老人家能搞定這麽烈的酒。佩服佩服,佩服的五體投地四蹄朝天啊!”
話畢,他放下酒瓶,轉身走出課長辦公室。
他放棄了開啟保險櫃。
他有種危險迫近的預感。
……
次日一早,百目鬼九郎召開一個會議,主要議題是如何營救龜田丹。為此,他還做了許多安排部署。
這都是做給外人看的。
百目鬼九郎雖然不承認,但也清楚,在特高課很有可能還有軍統的臥底。
他的目的,就是讓臥底把這些傳遞到軍統。
黑信昌沒參加這個會議,按照規定,他不夠資格。
何況,他現在是暗牌。
黑信昌在衛生室裝模作樣坐了一會兒,便借故離開特高課。
他直奔山田美惠子的“櫻花茶道”。
這次,他是駕車前往。汽車,是昨晚他搶鄭劍的那輛。
很快,他抵至櫻花茶道。
他還沒進門,山田美惠子就疾步到門外,一邊推他,一邊哀求:“你坑死我了,你趕緊走吧,求求你。”
“我就喝個茶,至於嗎?”黑信昌訕笑著,“我又不喝霸王茶。”
“都是你,惹惱了小泉君,他生氣了。”山田美惠子責備。
“一個大老爺們兒,一點兒破事,就生氣?太誇張了吧!”
黑信昌推開山田美惠子,走入櫻花茶道。
上次那幾個彪形大漢,堵住他的去路。
與上次不同,這次他們全都手持武器:日本刀。
刀上,還沾滿血跡。
他們怒目圓睜,整齊劃一地揮舞血刀,指向黑信昌。
黑信昌捋一下漢奸頭,從皮包裡掏出一遝鈔票,隨手拋向空中。
幾個大漢一看,全都嗷嗷著搶錢去了。
黑信昌得意地笑,尋了一個臨窗的座位。
窗明幾淨,正好讓軍統發現自己。
“美惠子,來壺最好的茶。”
黑信昌掏出一根金條,顯擺地放在桌上。
山田美惠子雖然不歡迎黑信昌,但她不能不歡迎金條啊,因而,便親自沏一壺茗茶奉上。
黑信昌輕嘬一口茗茶,隨意地問:“小泉熊對你很重要嗎?我好友龜田丹呢?”
山田美惠子沉吟一下,答非所問:“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黑信昌輕吹香氣嫋嫋的茗茶,答:“登三寶殿,非得有事嗎?”
山田美惠子似是提醒,似是威脅:“你可能不知道,小泉君有些暴躁,他在戰場上,親手砍掉的腦袋,至少上百。他還,還,還——”
山田美惠子,
欲言又止,一副驚恐的模樣。 “還什麽?”黑信昌滿不在乎,“不就是殺人嗎?在戰場上,作為職業軍人,不殺人,去認乾爹嗎?”
山田美惠子終於說出“還”了,她囁嚅說:“還吃人心。”
吃人心?
黑信昌一怔,心想:小泉熊這熊貨,看來是個窮凶極惡之徒,八嘎他娘,有機會了,一定弄死他。
但表面上,他卻是敬佩的口氣。
“小泉君,帝國軍人的楷模!”
他舉起茶杯,說:“以茶代酒,祝賀小泉君。”
山田美惠子詫異的表情,說:“你,不怕?他說,他再見到你,砍下你腦袋,吃你的心。”
說到這裡,她表情怪異,盯著窗外。
黑信昌掃視而去,卻見小泉熊在自己汽車前,正扳後視鏡。
“八嘎!”
黑信昌怒罵,起身就要出門,但他卻突然望見幾人比自己還著急地奔上去。
那幾人,為首的正是禮帽男鄭劍。
這時,他也顧不得假斯文了,嗷嗷喊著,飛踹一腳。
“八嘎,這是老子的車。”他怒喝。
小泉熊如一頭大笨熊,踉踉蹌蹌摔倒在地。
他揉揉眼睛,盯住鄭劍,怒罵:“八嘎,你個小白臉,是來找美惠子的嗎?”
這熊貨,被人踹了,第一念頭,不是殺回去挽回男人的面子,而是疑神疑鬼的吃醋。
鄭劍反罵:“八嘎你娘,當然是來找美惠子。”
“八嘎,搶我女人?!”小泉熊笨拙地爬起,氣勢洶洶,“單挑,決鬥。”
“八嘎,誰稀罕美惠子?她在老子眼裡,就是一盤發餿的黃花菜。”鄭劍睥睨的口氣。
“八嘎!你侮辱我女人!”小泉熊已經站起來了,不過,這次他手裡沒刀,無奈,隻好玩空手道,“單挑,決鬥!”
“老子人多,才不和你單挑!”鄭劍冷笑,“群毆!”
話畢,他率先衝上去。
隨之,他的幾個嘍囉也衝上去。
雖然小泉熊是吃過人心的人,但他肥碩且笨拙的身軀,顯然抵不過職業特工,且是年輕力壯的小青年兒。
小泉熊被撂倒在地,雖然嘴裡嗷嗚嗷嗚的挺硬,身子卻像是案板上的羊,任人刮毛,任人捶蛋。
很快,他被揍得稀裡嘩啦,只有哼唧的份兒了。
窗內,小泉熊的相好,山田美惠子,非但沒有派自己的彪形大漢上前助力,還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至於黑信昌,則鼓掌歡呼。但他不知是否該告知鄭劍,小泉熊是殺害我們中國人的屠夫,甚至是吃人心的惡魔,以便讓鄭劍他們趁機將之除掉。
可是,他一露面,必定落入對方之手。即便他來此,本就是吸引鄭劍的。但真要落入對方之手,自己又不甘心。
想了想,小泉熊以後有的是機會殺,現在,還是溜之乎吧。
於是,他拔腳衝向後門。
在離開茶桌時,他順手把桌上的金條重新裝入皮包裡。
“喝霸王茶?”
山田美惠子驚呼。
驚呼聲中,黑信昌已奔出後門。
然而,迎面而來的,卻是幾把槍。
魚梅梅,還有大胡子等幾人,持槍抵住他腦袋。
魚梅梅冷笑:“狗漢奸,恭候多時了。”
而大胡子,則趕緊抽出黑信昌腰間的手槍,並怒罵:“你殺我一個兄弟,傷我一個兄弟,這次,弄不死你,也要弄殘你。”
說著,他用槍砸在黑信昌的腦袋上。
砸的挺狠,立即,腦袋血流如注。
黑信昌擦一把血跡,順便捋一下漢奸頭。
見狀,魚梅梅嘲諷說:“狗漢奸,都要嗝兒屁了,還在乎漢奸的形象,看來,你是鐵杆漢奸了。”
“不,不是鐵杆漢奸,”黑信昌陪著笑,又捋一把漢奸頭,“我是資深漢奸。”
“有區別嗎?”大胡子怒斥,“死到臨頭了,還咬文嚼字。”
“有,”黑信昌很鄭重,“鐵杆漢奸,意味著沒文化,且窮凶極惡。資深漢奸,意味著有文化,有層次,且善良。資深漢奸,是為了曲線救國,是為了——”
“為了八嘎!”大胡子又砸了黑信昌一槍。
血流得更很了。
黑信昌再擦一把血跡,無奈的神情,說:“我能用手帕捂住傷口嗎?這血流的,我肉疼。”
說著,他要打開皮包。
然而,皮包被另外一人奪去。
黑信昌定睛一看,此人是第一次拉自己的車夫,也就是在櫻花茶道前那個專門等候自己的車夫。
他頭頂上有一撮白發。
正如他這特征,有個綽號,白毛兒。黑信昌從大胡子口中獲悉的。
大胡子說:“白毛兒,檢查皮包,是否有槍。”
白毛應了一聲,便打開皮包。
“哇哇哇,金條,金條啊!”
他見錢眼開的模樣,抓出金條,塞入自己口袋裡。
他再檢查,除了三條手帕,並無凶器。
魚梅梅是吃好幾塹長一智,她小心謹慎地提示:“白毛兒,小梳子,在亂墳崗幾乎刺穿組長脖子的小梳子,有嗎?”
白毛兒把皮包倒扣, 晃了又晃,拍了又拍,再翻過來檢查,仍然空空如也。
魚梅梅依然不放心,問黑信昌:“小梳子呢?”
黑信昌答非所問:“先給我手帕,好嗎?”
魚梅梅沉吟一下,示意白毛兒把手帕遞給他。
黑信昌把兩條手帕捂住傷口,另一條擦拭流在臉頰上的血跡。
“小梳子呢?”魚梅梅再次喝問。
“沒帶。”黑信昌漫不經心回答。
“不可能!”魚梅梅不信,“你一個把漢奸頭當命的狗漢奸,不帶小梳子?鬼才信。”
黑信昌解釋:“我今天是誘餌,故意引誘你們入網的。所以,我能少帶東西就少帶了。”
誘餌?
魚梅梅、大胡子和白毛兒等人一驚,急忙警惕地檢查周圍: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大胡子揶揄:“你這誘餌不錯,肉包子打狗的誘餌。”
咳咳……魚梅梅輕咳,提醒大胡子別胡言亂語。
大胡子乾笑,又要砸黑信昌。
黑信昌急忙退後,說:“我真是誘餌,不信,你們稍等一會兒,我的人,馬上就來。”
魚梅梅等人又是一驚,再次檢查一遍,依然沒有可疑之處。
隨後,他們也不廢話了,押著黑信昌從後門出去。
後門外,有輛卡車。
卡車上,用貨物偽裝。
大胡子把黑信昌捆結實後,將他裝入貨物中。
汽車飛馳而去。
黑信昌則暗暗唾罵:老酒鬼,你布置的天羅地網呢?你太坑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