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龍會,在法租界內。
黑信昌趕到時,正是晚飯時刻。
黑信昌被邀進餐。
然而,他卻沒見到馬田田。甚至,無人陪他。
黑信昌單人單桌,面對豐盛的美酒佳肴。他問:“你們會長呢?讓她來見我。”
伺候的下人,溫順不語。
黑信昌掏出金槍,說:“我是來獻禮的。這把金槍承載著我的榮譽。我要把它敬獻給你們會長。快,請她來見我。”
下人們,很溫順,就是不應聲。
僵持了許久後,黑信昌退而求其次,請求:“讓老三來見我也行。”
無人應聲,諸葛三也不登場。
無奈,黑信昌隻好再退,退到隨便一個金剛均可。
依然無人應聲,八大金剛更是杳無音信。
黑信昌生氣了,抓起佳肴狂吃,拎起酒瓶猛灌。
他還嘟嘟囔囔:“你們這些人,看不起老子,好啊,等老子當上會長,老子挨個揍你們,每天揍一頓,讓你們狗眼看人低!”
“老子吃軟飯怎麽了?吃軟飯也是你們姑爺!哼,你們想吃這口軟飯,能吃上嗎?老子能吃上,證明老子比你們強!”
“對了,還有你馬田田,你擺什麽大小姐的譜兒啊!你不喜歡老子,老子還不喜歡你呢!要不是你爹,老子都懶得看你一眼!”
“每次,你想見老子,就派人通知老子。老子就算拉著屎,也被你的人拖上車。你是誰啊?你是武則天嗎?”
“老子想見你,比登天還難。蜀道難,難於上青天,蠶從及魚鳧,見你何茫然……”
黑信昌突然詩興大發。
他不再背誦李白的“蜀道難”了。
他要自己賦詩一首。
他拎著酒瓶,灌一口美酒,捋一把漢奸頭,開始賦詩。
“七步詩。”
他哀怨的神情。
他走第一步,作第一句:軟飯很香卻難咽。
他走第二步,作第二句:外表風光心哀怨。
他走第三步,作第三句:招手即來揮手去。
他走第四步,作第四句:居家地位不如犬。
詩做到這裡,共四句,按說應該結束了。黑信昌也意識到這一點。
但他噓了一下,自言自語:“到此結束,不就是四步詩了嗎?”
想了想,他必須走七步,否則,怎麽是七步詩呢?
他走第五步,作第五句:軟飯男,軟飯男。
他走第六步,作第六句:忍退一時天地寬。
他走第七步,作第七句:且待龍騰虎躍時。
他走第八步——
但這時,他突然想到,七步詩,七步結束了,詩也應該結束了。
然而,他又意識到不太對,為何?一般情況下,古詩的結構都是偶數,常見的是四句,或八句。現在,自己作了一個七句,不倫不類啊!
黑信昌灌一口酒,自言自語:“如果作成八句,那就不是七步詩了。”
他捋一下漢奸頭,略微思索後,便把走的第八步,退回到第七步。
“OK!賦詩完畢!”
黑信昌興致勃勃地回到座位。
他再猛吃猛喝一通。
期間,依然無人來作陪。
黑信昌不生氣了,反正,自己來此目的已經達到。
他對照顧自己的下人說:“金槍,是我給田田的。你記得把金槍給她。”
下人很溫順地答應了。
他又對下人說:“你去找老三,
傳我的話,就說我的配槍丟了,讓他給我一把手槍,對了,與特高課的配槍最好一樣。” 下人猶豫一下,還是去了。
很快,下人返回,端著一個盤子,上面有槍和子彈,還有五根金條。
黑信昌看看手槍,符合自己要求,他很滿意。
隨後,他面對客廳中的衣鏡,整理服裝,還從皮包裡掏出小梳子,打理漢奸頭髮型。
一切搞定後,他輕歎一聲:“這一去,老子不一定能囫圇個兒回來,唉,聽天由命吧!”
話畢,他大踏步奔向門外。
但他在門口卻突然駐足不前。
他沉吟一下,又疾步返回飯桌。
他毫不猶豫把金槍裝入皮包裡,嘟囔一句,“多加一把槍,多一道保險。保住了小命,才有機會吃軟飯!”
說著,他心滿意足地步出聖龍會。
“黃包車,特高課!”
他叫了一輛黃包車。
車夫不緊不慢拉車奔跑。
黑信昌持槍在手,子彈上膛。街道上,車水馬龍,霓虹閃爍。他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戒備戒備再戒備。
一切似乎正常。
在距離特高課還有一條街的時候,依然正常。
如此,黑信昌便放下心來,把槍插回腰間。
他吩咐車夫停在路旁。
他要到附近的化妝品店,為馬葳蕤買高檔化妝品。馬葳蕤想要金槍,自己又不想送給她,隻好用化妝品彌補了。反正,都是她家的錢。
“你,稍等片刻,我進店買些東西就出來。”黑信昌對車夫說,“加倍給錢。”
車夫訕笑,說:“先生,您先把車錢給我吧。”
黑信昌問:“你,有事?要走?”
車夫依然訕笑,解釋:“很多人,都這原因那原因的,讓我等著,說什麽加倍給錢,說的比唱的都好聽,然後,他們就都像兔子溜了。”
頓了頓,他用毛巾擦一把汗水,“先生,您先把我拉到這裡的錢給我,如果您還想坐,我在這兒等您,好嗎?”
黑信昌笑笑,不再廢話,直接打開皮包——
車夫探頭看,立即驚呼:“先生,您真有錢,金條,好多!”
說著,他把右手伸過來,一副眼饞的模樣。
“您是貴人,貴人啊!”
他拍馬屁。
黑信昌微微一笑,手驟然襲向車夫。因為車夫的右手,探向黑信昌腰間的手槍。
黑信昌,關鍵時刻,不能掩飾真正實力,他抓住對方右手,猛一用力,哢嚓,將之扭斷。
車夫慘叫,爆退數步。
他急忙用左手掏槍。
左手掏槍,速度又慢又別扭。
在他左手剛摸到槍時,黑信昌已經用槍抵住他的腦袋。
“你是軍統吧?”黑信昌冷笑問。
“你怎知道?”車夫反問。
“你們就黃包車嗎?每次都玩這一套。就不能來點高級的嗎?比如,轎車,吉普車。”黑信昌恥笑。
“能啊,我們有啊,轎車,吉普車,要多少有多少。”車夫雖然吃虧了,但嘴硬,“你不配啊,你也就是黃包車的命!賤命!”
黑信昌對他的帽子開一槍。
子彈從帽上穿過,留了一個洞。
車夫驚的差點尿了。他捂住腦袋,咽一口唾沫,欲言又止,
黑信昌冷笑,問:“你是不是挺驚訝,我一個軟飯男,槍法這麽好?”
車夫搖搖腦袋,說:“你槍口頂著我帽子,你要再打偏,豈不是太垃圾了?我驚訝的是,你一個軟飯男,也敢玩槍?”
這話,傷害性不大,侮辱性很強。
黑信昌退後幾步,瞄住車夫的腦袋,說:“我讓你現場觀摩一下,作為軟飯男,能不能有百步穿楊的槍法。”
“等一下,等一下,”車夫咽一口唾沫,“你這人,腦子有病!子彈擊中我腦袋,我嗝兒屁了,怎觀摩?”
突然,他面帶喜悅,目視黑信昌身後,“我組長來了,讓我組長觀摩吧。”
“組長,組長……”
他衝黑信昌身後又是揮手又是打招呼。
黑信昌淡淡一笑,說:“這種弱智的招數,老子穿開襠褲時就玩爛了。”
“黑兄弟,好久不見。”
一個聲音從黑信昌背後傳來。
黑信昌一驚,八嘎,鄭劍的聲音。
他暗自心歎:這一年來,吃軟飯吃太多了,特工的基本素養大大降低了。
但他隨即就笑,答鄭劍的話:“組長哥,好酒不見,賴酒也能見啊!我早已備好賴酒,靜候組長哥大駕光臨呢!”
說著,他緩緩轉身。
他看見,鄭劍,還有魚梅梅等幾個軍統成員,正持槍對著自己。
黑信昌熱烈問候:“組長哥,你們何時來的?怎來的?”
鄭劍用槍示意一下身旁的轎車,說:“轎車啊,高級轎車!你不是喜歡坐嗎?來,上車。”
黑信昌笑嘻嘻的,問:“我要不呢?”
鄭劍晃晃手槍,答:“見閻王,見龜蛋,你選哪個?”
黑信昌答非所問:“現在距離特高課很近,只要槍一響,你們誰都跑不了。 ”
鄭劍淡淡而言:“是,你說的對。且不說特高課的特務,就是你,你手中槍,隨便開,至少擊斃我們一個,你絕對夠本兒。”
頓了頓,他視死如歸的口氣,“我們都是亡命之徒,活一天賺一天,就算今天我們全犧牲在這裡,我們五六個,換你一個,我們也無所謂,反正,我們已經賺了好多天了。”
“你呢?你就不一樣了。你是聖龍會的乘龍快婿,還有絕世美顏的嬌妻,對了,聽說,你們正式結婚後,你便是新一任會長,呵呵,弟弟,前途無量啊!”
“弟弟,這麽美的事兒,要是我,我絕對不想死。你呢?”
鄭劍輕笑,問。
黑信昌也輕笑,坦承:“我也不想死。”
“知己,知己啊!”鄭劍他鄉遇故知的口氣,“我就說嘛,咱哥倆兒絕對有共同語言,咱哥倆兒這絕對是千年修來的緣分。”
“猿糞,猿糞,絕對是千年修來的猿糞,”黑信昌一語雙關,“誰粘上你,誰倒霉。”
鄭劍呵呵笑,示意黑信昌放下槍。
黑信昌委屈的神情,說:“你們已經搶我一把槍了,不要這樣了,好嗎?我把子彈退膛,空槍,讓我留個念想,好嗎?”
“少廢話,放下槍!”
魚梅梅不耐煩了,呵斥。
話畢,她疾步上前,直接奪槍。
呵呵,黑信昌暗自竊喜,來吧,正好挾持你。
他遞槍過去。
遞槍時,他滑步、卡脖、槍抵腦袋,一氣呵成。
魚梅梅成為他的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