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被蘇亦凡直接摧殘了身體的黃迪,陳欣整個晚上都處在極度不安和恐懼之中。
在陳欣看來,父親陳建國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哪怕是上一次被蘇亦凡打了,陳建國不肯用盡全力對付蘇亦凡,也是考慮到利益平衡,而不是因為陳建國怕了蘇亦凡。
從陳欣的角度來看,對於身為商人的父親來說,利益永遠是第一位的,親人偶爾也得往後靠。
平時在一些問題上鄭紅和陳建國總有些分歧,這些分歧無一例外不以爭吵開端,最終又以利益衡量做為收場。陳欣耳濡目染之余,更覺得自己父親是個一流的商人。
這一次是例外。
陳建國詳細問了陳欣經過之後,默不作聲地開始抽煙,過了一會問道:“黃家那個二兒子,也跟這件事有關?”
陳欣縮著脖子嗯了一聲:“這件事是他想出來的。”
“晚上我給老黃打個電話。”陳建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但始終覺得這事不應該是讓自己處於被動局面的首要原因,“黃家二小子今天沒聯系你?”
“沒有。”陳欣哪敢聯系黃迪啊,他覺得自己現在再出現在黃迪面前,一定會被嘲笑死。
“晚上你給我在家老實呆著。”陳建國的火氣過了,整個人都穩下來,“等老黃的電話再說,你哪也不許去,下午有空了你給黃家二小子打個電話。”
陳欣沒脾氣地應了,他看見自己父親表情如此凝重,知道事情好像沒想象中那麽簡單。
到了晚上,垂頭喪氣到家陳欣終於撥通了黃迪的電話。
“黃哥……”
陳欣想先說點別的活躍一下氣氛,剛開個頭就別黃迪打斷了。
“陳欣我艸你媽.逼,你他媽坑死我了!”黃迪這會早沒了黃少的風度,滿嘴沒一句乾淨話地罵道,“我這輩子就沒這麽窩囊過,你等著,我要是饒了你我跟你姓!”
陳欣握著電話被黃迪一通亂罵給罵的都懵了,還沒想好怎麽說話,黃迪已經掛斷了電話。
再打過去,黃迪乾脆不接了。
陳欣接完電話沒多久,陳建國就回來了。
今天晚上的陳建國臉色陰沉,好像隨時要吃了自己兒子一樣。鄭紅看著都覺得害怕,但猶自抖起母大蟲的威風諷刺道:“回家擺什麽臉子?有本事別跟家裡人撒氣啊!你不是朋友多嗎?怎麽這點事都擺不平?”
陳建國瞪了一眼自己老婆,抬起手把茶幾上巨大的水晶玻璃煙灰缸扔出去。
咣當一聲,煙灰缸砸在液晶電視上,正在演著電視劇的屏幕瞬間蔓延出一張巨大的蜘蛛網般裂痕。
鄭紅也驚了。
陳建國平時無論怎麽發怒,總還是保持冷靜的。像今天這樣伸手就砸東西,兩人夫妻快二十年,鄭紅還是第一次見著。
“你他媽的給我閉嘴!”陳建國本來已經很無力了,聽見自己老婆高八度沒理攪三分理的嘴臉更覺得煩躁,“媽的你知道今天老黃怎麽跟說的嗎?”
陳欣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父親,他心裡覺得各種不妙。
畢竟到了這種時候,就算再愚蠢,陳欣也能明白這這件事遠遠超過了自己的預計。
“怎麽說?”鄭紅見自己老公多少年沒有這麽憤怒過了,氣勢上不由弱了幾分。
陳建國盯著自己唯一的寶貝兒子,一字一句地說道:“老黃讓自己大兒子去給那個叫蘇亦凡的小子賠禮道歉!”
“什麽?!”
哪怕已經猜到了這件事肯定存在各方博弈的成分在,這個結果由陳建國說出來之後,陳欣依然覺得五雷轟頂。
陳建國已經氣得都快不生氣了,
冷笑著對自己兒子說:“你好大能耐啊?你知道黃迪他哥黃樂在商場上的人脈不比你爸我差太多吧?今天老黃讓他大兒子親自去當面道歉!”“那我黃哥……”陳欣想起剛才電話裡黃迪氣急敗壞的樣子,總覺得隱隱不太妙。
“黃家二小子讓那個叫蘇亦凡的小子給打了一頓,黃家連屁都沒放。”陳建國說,“也就一個多小時之前的事。”
黃諾的實力還在陳建國之上,陳建國是純房地產商,黃家是在房地產之外還有電器連鎖和一些自有品牌。
黃迪被打了,黃家都不吭聲,還要上門道歉。陳欣覺得自己好像活在噩夢裡。
那個沉默不言的蘇亦凡居然這麽凶殘?
陳建國想起今天黃諾不太愉快的口氣還有點不舒服,兩人你來我往聊的幾句閑話中,黃諾話裡話外的意思是陳欣把黃迪拖下水惹了這個天大的麻煩。
這種指責讓陳建國很憤怒,但也沒有辦法。畢竟整件事最初的確是因陳欣而起,而且是自己兒子主動招惹人家。
其實陳建國並不在乎道理在誰身上,他在乎的是誰拳頭更硬一些。
以現在自己身處的這種情況來看,那個叫蘇亦凡的學生拳頭的確是硬一些。
這一夜整個陳家都沒睡好。各方面的負面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陳建國在書房呆到很晚。
陳欣覺得自己好像被父親遺忘了一樣,又不敢去煩陳建國,一個人委委屈屈地躲在房間裡。
一直到了凌晨時分,積了慢慢一煙灰缸煙頭的陳建國歎息一聲,把兩個電話都關機,一個人坐在書房裡發呆。
…………
…………
第二天早上,蘇亦凡出門跑了沒幾步,一輛凱迪拉克SUV跟著他的速度減速,停下。
一夜未睡的陳建國從車上走下來。
蘇亦凡停住腳步,陳建國的出現並不讓他意外。尤其是昨天黃樂對自己迎著笑臉陪不是之後,他預感到自己會見到陳建國。
兩人見過一次,彼此對對方的印象都不太愉快。
陳建國知道這小子動手打過自己兒子,跟政法委書記關系很好。
蘇亦凡知道陳建國是個縱容孩子的混帳暴發戶,陳欣身上好多似是而非的壞習慣都是學自他老子。
但無論如何,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過來跟自己說話,蘇亦凡不會一點面子不給陳建國。
陳建國也是吃準了這一點才拉下臉親自來找蘇亦凡。
“陳總。”蘇亦凡站在晨風裡,頭髮被吹的微微飛揚,“找我有事?”
明知故問的話語表明了蘇亦凡的態度,他知道陳建國為什麽而來,他就是想為難這個曾經自以為是的老男人。
陳建國這一次才真正仔細打量這個曾經與自己兒子有過爭執的少年。
那些年輕人之間的摩擦在陳建國看來就像無傷大雅的笑話,只有當事情發展到那天蘇亦凡從派出所堂堂正正走出來之後,他才驚覺地讓自己兒子不要再招惹這個少年。
那時候的陳建國已經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但最近這兩年的房地產熱真的是讓他覺得太順利了,沒有把事情想得更嚴重一些。
如果能預料到今日發生的一切,陳建國當時寧願把陳欣送到國外讀書。
早晨穿著校服的蘇亦凡看上去有那麽一點可笑,畢竟中國很少有人會土裡土氣的穿校服而顯得不可笑。
還沒有汗水的額頭幾縷頭髮垂下來,蘇亦凡的目光比陳建國見過的大多數成年人更充滿冷靜的味道。
這時候陳建國想起眼前少年第一次見到自己時,也未曾表現出一絲的膽怯。
看見蘇亦凡一臉平靜,陳建國也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一些。
“能聊聊嗎?”
盡管已經很努力了,陳建國還是不自覺地表現出了一種類似上位者的口吻。
——他媽的怎麽能自然得起來!陳建國在心中淚流滿面地想。這可是跟自己兒子同歲的小孩子啊,自己就這麽親自找人家來了。
蘇亦凡側頭看了陳建國幾秒鍾,在對方臉色微變之前痛快地點點頭。
“好啊。”
陳建國反手拉開車門, 做了個讓蘇亦凡上車的姿勢。
這個動作對陳建國來說已經算是極限了。房地產商的官僚意識比一般商人更強烈,他們經常與政府官員打交道,對尊卑有序的執著更強烈。對於陳建國來說,除了自己尊稱領導的那些人,尚沒有人值得自己做出這樣一個動作。
開車的司機正是那個周兵,從反光鏡裡看到老板的動作,一直不動聲色的周兵驚訝地回頭看了一眼,又迅速轉過頭去。
蘇亦凡很自然地坐上車,想了想又下來了。
“不行,我早上的鍛煉不能中斷。”
陳建國在心裡罵了幾聲,心說這小子還沒等開始聊具體內容就給自己開條件了。這是想讓自己跟著他的腳步跑嗎?
猶豫了幾秒鍾,陳建國知道自己如果這時候拂袖而去,之前丟的人也算白費了,只能咬咬牙道:“周兵,你先開車走,我散散步。”
凱迪拉克沉默著開走了,蘇亦凡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因為酒色過度而大腹便便的房地產商,抬腿開始輕快地跑步。
陳建國想要發作,又覺得在這種時候發作毫無意義,只能硬著頭皮跑步跟上。
不太快的速度,不太遠的距離。蘇亦凡跑得很暢快,反觀陳建國跑了沒幾步已經只能跟著走,臉上的汗一滴一滴滾下來,喘氣聲大過老式風扇。
其實兩人此時不過跑過半條街。
蘇亦凡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陳建國。
“陳叔叔,你想跟我聊什麽來著?”
陳建國扶著腰,喘著粗氣,一口氣上不來,說不出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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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紅票,我估計還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