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風流動的聲音，李輸睜開雙眼，視野內盡是一片壯麗景色。

　　頭頂是澄澈的天空，腳下是奔湧的雲海，充足的陽光讓四周夢幻無比，卻又擁有自然本質的美。

　　此刻，他正身處萬米高空。

　　挪了挪步子，腳底似乎踩著透明的玻璃板，這才讓他在這空蕩蕩的天空有了立足之地，不至於一邊慘叫一邊自由落體。

　　千海彌就站在離他不到十米的地方，呼嘯的風掀動她的長發、提起她的裙擺，這位彌夢歌姬的眼神卻始終堅決，不為所動凝視著他。

　　“你希望我能為你做什麽?”

　　李輸冷靜詢問，沒有貿然說出“你就是歌姬吧”這種失禮的話。

　　“不是為我，是為了你們。”少了舞台的襯托，千海彌依舊美得不似人間，但她本人似乎不打算在李輸面前端著架子，語氣十分坦誠，“看來你能夠預見到一些事情，希望我將選擇交給你的做法是正確的。”

　　“交給我?”

　　“是，我原本有三個人選，最終決定是你。”

　　三個人選，還有周泊離，和陳川祈?

　　李輸沒去問這個，而是直接提及事件的核心:“你想告知我什麽真相?”

　　千海彌停頓片刻，邁步朝他走近，風吹在她身上的聲音聽起來如此真實，仿佛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想你有所察覺，這次的決賽非同尋常。”

　　“元宇宙裡存在一扇不存在的門，沒有任何人能看到，沒有任何人能找到，但它就快要打開了。因為探求，因為欲望，因為無休止的爭鬥。”

　　李輸想起了對方在比賽開場前說過的話。

　　“既是終焉，又是起始?”

　　千海彌點了點頭。

　　“我完全誕生自這個世界，因此能察覺到人類感知不到的細微變化，用你們的說法，元宇宙的數據目前出現了無法控制的‘Bug’。”

　　“這些漏洞迅速蔓延到整個宇宙，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埋下了陰謀的種子，很可能導致無法預料的後果。”

　　李輸大概能理解對方的意思，在求知欲的推動下，人類對元宇宙的探求不可能是按部就班的，聯盟讓每個人都有副職業，嘗試創造新刻印就是一種測試。

　　誰知道還有些什麽腦洞大開的想法，比如嘗試把千海彌設定成男性什麽的……

　　簡單來說，

　　元宇宙有點被人類玩壞了。

　　“所以，你有阻止那扇門開啟的方法?”

　　“是的，”千海彌靠近了李輸，雙方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如果你做出抉擇，我能一定程度上修複規則，說不定有一絲讓門沉寂下去的希望。”

　　“怎麽做?”

　　“殺了我。”

　　李輸頓了一下，發現手中不知何時握住了「夢上孤想」。

　　“好的。”快速回答後，李輸毫不猶豫舉起了刀，在對方沒來得及閉眼前就揮了過去。

　　唰。

　　刀停在了少女柔軟的脖頸上，冰涼的刀刃輕輕觸碰肌膚。

　　“你躲什麽?”李輸平靜看著她，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千海彌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手也抬了起來。

　　“我……我還沒有準備好，請再來一次。”

　　“好。”

　　李輸再度抬起了刀，破空聲證明了刀刃的鋒利。

　　千海彌緊閉著眼，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但這一刀，始終都沒有落下來。

　　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受籠罩了她，身體不由自主產生了反應。

　　李輸慢慢將刀放下，看著對方好笑說道:“你這不是挺怕死的嗎，腿都開始發抖了。”

　　千海彌睜開雙眼，不自覺咽了咽喉嚨，按住自己不爭氣的雙腿。

　　“我……”

　　本來已經做好了決定，現在這幅丟人的姿態讓她憋得臉色漲紅，無法辯解。

　　“放心吧，我不可能殺你的，”李輸笑著說道，“萬一被你的粉絲知道了，我豈不是變成全民公敵。”

　　模擬裡，自己應該拒絕了對方，導致對方直接用身體撞在了刀上。

　　——比賽輸了，還殺了全民偶像，這個鍋他打死都不背。

　　千海彌沉思片刻，突然驚愕抬起頭。

　　她意識到，對方之前的舉動根本是在試她。

　　“……你是，故意的?”

　　“當然了，”李輸聳了聳肩回答，“我可沒有苦口婆心勸說你的時間，讓你發現生命可貴是最快的方式。”

　　千海彌的表情一度變得極為複雜，幾度欲言又止，拳頭捏緊又松開。

　　她早已不知不覺擁有了人類的情感，換作其他人，也許自己後悔了這一刀也會斬下去，猶豫了也會尋求一死。現在這樣，反倒讓她難以再下定決心。

　　“……我的體內有一部分的修複因子，也許能一定程度上抑製Bug的蔓延，避免真實世界和元宇宙進一步重疊。”

　　“行了行了，”李輸看著她窘迫的樣子，不禁笑了出來，沒想到舞台上遙不可及的彌夢歌姬還有這樣的一面，“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堅持，既然說服不了彼此，取個折中的辦法怎麽樣?”

　　“折中?”

　　愣神間，千海彌看到李輸抓過了她的手，用刀尖在手指劃開一個小口子，殷紅的鮮血緩緩溢出了一滴。

　　“這樣，就代表你為這件事做出了犧牲，剩下的就交給其他人吧。”

　　“……”

　　還可以這樣?

　　千海彌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這犧牲未免也太“小”了吧。

　　“你自己不也說過，哪怕把你殺了，關上門也只有一絲的希望，那和現在也沒什麽區別。與其在這裡把自己終結，還不如想想怎麽活用你體內的力量，活人總比死人會想辦法。”

　　李輸默默把刀收到了背後。

　　這樣，應該算是改變了模擬的結果，讓本該尋死的彌夢歌姬活了下來，如果不是提前看過模擬經過，誰防得住她突然白給啊。

　　感謝模擬器……

　　“我好像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選你了。”千海彌突然說道。

　　“因為你怕死?”

　　“……不是，”千海彌皺了皺眉，心情差點被打亂，“可能是因為你總是能預料到事情的發展，並能在關鍵節點做出改變。”

　　她看著李輸說道:“難道你能預知未來嗎?”

　　“當然不是了，”李輸笑了笑回應，“未來太長了，我隻爭這一局。”

　　千海彌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還有就是，連續輸了一千次，我想應該沒人比你更懂得失敗。”

　　李輸:“……”

　　這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呢。

　　“所以，”千海彌接著開口，露出一個從容不驚的笑容，“應該也沒有人比你更珍惜勝利的可貴了。”

　　……

　　比賽進行中。

　　漫天風雪裡，紅閃成功拆除了對方二塔和兵營，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場外解說也對此感到不理解。

　　“雖說李輸選手直接從對局消失了，但滅神剩下四人的掛機行為，實在有些不合時宜。”

　　這裡畢竟是總決賽。

　　哪怕做做樣子，也應該堅持到最後吧?

　　“翻盤肯定是不可能了， 俱樂部的訓練有專門應對無視野的坐標打法，身為非科班出身的滅神一方，顯然沒有掌握這套體系。”

　　“他們應該是不想被多次屠殺，導致像神庭那樣被爆刻印吧。”

　　“唉，可惜，滅神原本可以申請重賽的，但以他們現在的態度，恐怕不會得到組委會的認可。”

　　“讓我們提前恭喜紅閃吧，這一局的勝負已經被他們握在手裡了。”

　　不止解說，觀眾也對滅神的表現很不滿意。一直覺得平民戰隊能走到這一步很不容易，心裡都是有念想的，結果幾名隊員的消極表現使人分外不爽，仿佛讓他們再一次意識到平民與職業的差距。

　　甚至，有呼籲取消滅神比賽資格的聲音，越來越刺耳。

　　“坐標52.163，發現敵方門牙塔。”

　　“39.171，確認無人阻攔，可以發起進攻！”

　　陳川祈臉色很差，但還是跟著隊友衝了上去。

　　李輸雖然不見了，但他也想問一問滅神另外四人，難道就這樣放棄比賽嗎?

　　一路擊敗了眾多知名俱樂部，就只是這種程度?

　　心懷憤懣，陳川祈拆解機軸劍，決定將情緒發泄在防禦塔上。

　　而就在這時，紅閃五人的中間，炸開了一團耀眼的光球。

　　“?”

　　光芒出現後，周圍的風雪也跟著弱了一些，現在有十米左右的能見度。

　　然後他們就漸漸看清了。

　　從光球中走出，

　　那個揮舞著長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