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僅亮著警示燈的快艇在碎冰海上馳過,拉出一條不可見的沫帶。
探照燈的光束從旁掠過,一道站立的身影魁梧雄壯,正在船尾熟練的操控著船舵,冰屑和浪花在他身旁濺過。
另一道身影靜坐在船頭,似乎望著天上那彎清冷的月牙,對比起那壯碩的身影看起來有些單薄,應該是女性。
快艇貼近天澤號,兩人順著船舷的軟梯登上直升機甲板。
寬大的直升機甲板上此時卻顯得有些擁擠,白色製服的艦員排成的方陣佔去了小半的面積。
而在他們的身後,是一間如集裝箱大小般的奇特箱體,通體泛銀的鈦合金箱體上布滿了是如同藤曼生長般的管道。
在箱體的一側是兩具巨大的液壓泵,傳動零件直接暴露在外,未作整合處理,鏈接著看起來像是“門”的裝置。
箱體上還披掛了特大號的特種鋼製裝甲,極具單純機械的風格又混合著主戰坦克般的魁梧。
清道夫方的隊長,一頭銀發,威武的像是雄獅般的麥克斯維爾前驅一步,環視了一圈,微微點了點頭,示意艦員們可以自行回到崗位。
他那雙冷硬的像是剛采掘出的生鐵的灰色眸光,就像是單純的精密機器,不帶任何情感色彩。
他不是一個場面人,說實話,沒有人迎接他會更高興。
“希安,你的留在外面的時間不多了,回畫室吧。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他頭也不回的道。剛才那件唐突的事故讓他隱隱感覺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
“偏偏是這個時候......”
距離艦隊正式出發僅有7小時的剩余時間,負責周邊警戒巡邏的卻突然失蹤。
保險起見他決定繞過德爾塔艦隊的體系,直接利用清道夫的力量去解決問題,以萬無一失。
自從五天前天演指揮部的中央監視器上北極圈海域被猩紅色的脈衝覆蓋,天演便進入了緊急戰爭狀態。
全球的近半的間諜衛星同時把能調用的所有探測器都瞄向了地球的高緯,紅外、遙感、高精度相機每分每秒都在地毯式的監視著極北的動向;未表明時刻號的火車從歐亞大陸各個國家的分部相繼發出,跨越群山當中隱藏的鐵軌,來到摩爾曼斯克;數位高階清道夫被召喚,結束了假期,與德爾塔艦隊共同組成特混編隊奔赴北極圈。
而今天便是預定的行動開始之日。
距離原定計劃,他們將在10月24日凌晨出發,麥克斯韋爾抬手看了一眼戰術手表的指針——還剩下6個小時。
有什麽東西想拖延計劃的執行,更準確的說,是有什麽人。
這片土地早就被數代清道夫犁的乾乾淨淨,存在隱藏頂點生物的概率不超0.013%......應該是那群瘋子吧,讓人厭煩的蒼蠅。
麥克斯維爾想起了那群狂熱地崇拜著一塊石碑上刻的嗤言,自稱“環鏡”信徒的人。
他們貌似也擁有著名為權柄的特殊力量,但根據【天演算台】的測算,他們的數量少,質量就更加可憐,萬幸的是兩組織間並無明顯的利益衝突。
身為巨無霸的清道夫對身邊這隻小螞蟻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著用壓倒性的力量碾碎他們,更對收編一堆宗教分子毫無興趣。
是什麽讓他們情願頂著天演的怒火也要對天演的直系部隊下手?
麥克斯韋爾皺了皺眉頭,決定跟著支援部隊一起出發。伸手掏向通訊器,
想了想又放了下來。 就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吃點教訓也好。
他冷漠的想著,只要不至於死,天演的寶貴戰力不徹底喪失,在此原則內發生什麽他都不會去阻止。
“爸爸,那我就先回畫室了。”清亮如知更鳥般的女孩聲音從麥克斯韋爾身後發。
戴著半遮面呼吸面罩,露出半張俏臉的女孩拎著一隻粉白色的購物袋,向麥克斯韋爾揮了揮手示意。
接著她徑直向著集裝箱體輕盈走去,面對著那塊鑲嵌在集裝箱外壁上複雜到變態的機械密碼鎖纖指翻飛。
她比麥克斯韋爾矮了整整兩個頭,看起來像是14、15歲的少女。
但無論是她散著白金光澤金發還是悅耳的聲音,都不如她的雙瞳給予人的印象深刻,那是一對璨粉色的眸子。
像是索比斯1987年拍出的那顆鑽石之王的粉鑽一般,在光線下甚至有些熠熠生輝。
液壓機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厚達300mm的模塊化合金卷簾防護門緩緩上提,
有些水兵不自禁齜牙掩耳,這隻集裝箱被緊急調來,還沒來得及用上特質的潤滑粉,原本的潤滑油已經被零下三十幾度的低溫凍成了冰渣。
希安靜靜的立在液壓機的正前方,令人難以忍受的噪音第一個襲擊的便是她。
但她就像是按下門鈴等待家人開門的少女般乖巧,手中的購物袋輕晃,仿佛那噪音並不存在,又或是像回家前的門鈴聲。
厚重的卷閘門完全拉起,令人十分詫異的,門的背後,還是一扇門!
那是一扇普通的歐式樺木門,甚至上面還掛著一串貝殼風鈴,就像是尋常人家一般。女孩摸出肩包中的鑰匙,開門進屋。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希安從門口探出腦袋轉頭對著麥克斯韋爾叮囑道:“爸爸記得千萬不要抽煙了,姬霖韻姐姐也說抽煙是壞習慣,抽煙會讓你的【鍾】走的更快的......”
說著聲音慢慢低了下去,最後向那堆神色有些茫然的水兵吐了吐舌頭,緩緩把門關上。
刺耳的噪音再次響起,已經有後勤的水兵帶著滑石沫前來支援,正手忙腳亂的往液壓機上抹。
水兵們盯著那合金加固的大門緩緩下卷,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這位麥克斯韋爾隊長看來是老當益壯啊......這看起來這麽得也有50歲的歲數,還能有年紀這麽小的一個女兒。
不,算上他精氣神褪去的老態,可能年歲有60歲往上數也有可能!老牛耕田實屬不易,得虧女兒還算是孝順,知道關心老父親的身體健康......
但轉瞬間一絲心陰沉的詭異就從底蔓了上來,那個原本被猜想用來裝載試作型武器或者關押活體頂點生物的集裝箱居然是一名少女的畫室?
畫室,鬼信啊,哪怕是畢加索的畫用上的也不可能是這種防護規格,除非......這集裝箱根本不是用來防護外部攻擊的,麥克斯韋爾的身邊可謂已是天下最安全的場所之一了。
“她是我的搭檔,我同時是她的監護人。”麥克斯韋爾察覺到了異樣的氣氛,出言道。
她是這位麥克斯韋爾的新搭檔。
一些新兵可能會聽的莫名其妙,但是天演軍隊老兵都對這位被稱為“獨行者”的傳說事跡或多或少有所知曉。
因為麥克斯韋爾公認的唯一一名獨行者。而且是A級小隊的獨行者,這甚至成了他的代稱。
這也是為什麽剛才一些見多識廣的老兵對那名少女的反應相對於新兵更大。
常規的清道夫小隊一定是以兩人為戰鬥單元, 麥克斯韋爾卻強行突破規則成為獨身一人的小隊,已經足以說明問題。
他強大到沒有其他人可以配合他,即使是其他的A級也不行,只是因為某種原因他才沒有升位進入【冠極】隊列。
“都散了吧,只要你們不擅自去碰那間集裝箱或者對她流露出敵意,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
麥克斯韋爾再度開口,厭倦的眼神投向翻卷著波浪的黑色海面,無效的、僅僅用來安撫人心的話令人厭煩。
士兵們釋然,將各種想法拋擲腦後。既然與這位獨行者關系密切,那自然沒有任何質疑的理由。
那間規格高到異常的集裝箱也是越看越順眼,畢竟是獨行者的搭檔,有些“天賦異稟”真是太正常不過了。
況且在這艘95%都是粗糙的大老爺們兒的船上有這樣一位賞心悅目的少女也是幸事。
士兵稀稀拉拉的離開了甲板,倒也沒有太過拘束。那位雄獅般的大人物意外的好說話,並沒有和他們上司一樣擺臭架子。
他們的上司喜怒無常,前一秒還在跟你喝酒稱兄道弟,下一秒就有可能抽出他那把貼在大衣內側的截短散彈槍指著你的屁股告訴你敬禮沒有精神,罰你保持敬禮姿勢整整一個下午。
當然,畢竟麥克斯韋爾也不是他們的上級,他們也不需要做出一副完全服從的姿態。
天演軍隊系統和清道夫隊伍互相建制分明,是合作關系而並非是下屬與上司的關系。按照他們上司的說法那就是一家漢堡店裡的番茄醬和黃芥醬,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