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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鏡》第164章 絕劍斷影 通天血途(上)
陰陽對轉,日夜倒顛。

 對此感悟最深的,恰是最精於陰陽之法的薛平治。

 她驟然為之失色,因為就是在她中劍之時,也沒有出現亂象的氣機,卻在這刹那間受了劇烈牽引,為了控制下來,薛平治不得不付出十倍以上的力量,更要在這急轉激烈的節奏下,保持余慈體內陰陽二氣變化穩定,這種難度,約等於將神意衝擊的烈度從“百萬級”刹那間推到“千萬級”,也就是實現從“楚原湘”到“羅刹鬼王”的躍進!

 倉促之下,薛平治竟然撐了下來,可代價就是胸口劇痛,五髒六腑險些齊齊破裂,當即就受了比之前中劍時還重的傷勢。

 至於夏夫人,她護身的這件名曰“莽蒼紫印”的巫寶,確實是第一等的,其應對也絕不為錯,可是,她面對的敵人,恰恰就越過了她所能應對的極限。

 天地虛空一明一暗,紫印所化的莽蒼山脈,蒼翠之色驟然衰減,生機凋零,一應地脈靈竅,淤塞難通,如此手段,分明是把陰陽造化之術推向了極致,其中更有一種極其詭異的神通變化,使得夏夫人原本與巫寶最是相宜的氣機流轉,也莫名出現了斷層。

 巫寶還好,畢竟品級擺在那裡,再怎麽被壓製,基本的功能都還在,可夏夫人本人的大巫靈苑,則是玩具一般,被扭曲撕碎,即便是巫寶鎮壓,反噬之下,也受了傷。

 夏夫人的實力在這邊並不出挑,可她的見識還是一等一的。

 特別是這種神通所依附的血脈,是巫門曾經擁有,卻不幸斷絕的;又在某種意義上,是近在咫尺偏偏有又觸碰不到的。

 故而,這一刻她脫口而出:“燭龍日月法!”

 大笑聲驟起,雖不比之前余慈驚天動地的聲勢,卻也是風雷並發,動蕩氣血,使得這一方水域波紋橫生,愈發地光線錯雜。就在這紛亂的局面下,有一個巨大的身影大踏步走進夏夫人等人的視野,未等看個分明,已聽那人笑道:

 “百年前一別,夏夫人別來無恙乎?”

 夏夫人按住心神動蕩,低聲道:

 “燭龍王!”

 大步走來的人影,身形之高大,遠超人類極限,足有丈五,已是兩個人的高度,身上還披了厚厚的甲胄,頭面都給罩住,甲胄通體黑色又有晶體之質,仿佛從內到外都透出一種黑沉沉的“光色”,或許是這種“光色”影響,從夏夫人這邊看,完全見不到來人的眼睛。

 這位披甲巨人赤手空拳,但其本身的體型、披掛,看上去就是一具恐怖的武器。

 在他身後,六頭化形大妖跟隨,其中也有個頭比他還要巨大的,卻自然而然地都失去了存在感,隻作為陪襯存在。

 事實上,在面對這人的時候,夏夫人心裡都有了絕望之念。

 因為,她面對的是湖底妖國的王者,從未對外表露過實力,卻公認有地仙之能的“龍王”,在巫門稱為“燭龍王”的。

 此妖王繼承的是上古燭龍血脈,傳說中“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生來就有長生之資,血脈中自蘊無上神通,實力可謂深不可測。

 從之前的形勢看,湖底妖國確實與他們站在了對立面上,但夏夫人還有著一些僥幸之心,想著“燭龍王”可能是到別處天域,去阻截其他人。

 可認真想一想就知道,以對方如此針對性的手段,又怎麽可能會將最強戰力之一的燭龍王旁置呢?

 淵虛天君究竟招惹的是怎樣的對頭啊!

 被夏夫人埋怨的余慈,還在“長考”之中,對外界的變化仿佛全不知情,又似漠不關心,倒是來到近前的“燭龍王”,對一行人中唯一的舊識,頗有些想法:

 “夏夫人,聽說幽燦沒死,你就急著給他戴綠帽子,大膽豪放,和我們妖族倒是襯得很,不如過來吧……你們巫門不是一直想著分出我這一系的血脈嗎?我給你這個機會,當然,絕不會再給你勾搭別人的機會!”

 燭龍王的笑聲震耳欲聾,對自家的毫不掩飾,很快,他的目標又換成了薛平治。其眼眸藏於甲胄陰影之中,看不出視線指向,然而薛平治身上氣機紛亂,分明受了外在強壓,抵擋得很是辛苦:

 “這位就是平治元君吧,久仰大名,卻緣吝一見。如今相逢,果然如羅刹所言,與我燭龍一脈極是相合,若元君答應,我可以許可你王后之位!”

 薛平治一邊平複氣血,一邊淡淡應道:“那位子我早坐膩了,況且這惡俗之輩,稱孤道寡,怕不丟盡了巫門的臉。”

 夏夫人鳳眸生寒,冷聲道:“不過一條看門狗,憑什麽列入巫門法統?”

 燭龍王又是哈哈大笑,並不生氣,當然,就算他生氣,別人也看不出來。

 “好極,你們巫門如此,也怨不得我了!”

 說罷,一步踏出,竺落皇笳天再次明暗交替,正是燭龍血脈神通作用,陰陽之氣,為之錯亂巔倒,能在這等神通之下,還能保持大半戰力的,天下修士,萬中無一。

 薛平治腕上“兩儀圈”無聲滑落到掌心,在她側前方,夏夫人面色沉寒,“莽蒼紫印”微微顫動,全力抵禦著燭龍王的神通。

 燭龍王一步步邁過來,重靴與地面碰撞,發出鏗鏘之聲,每一記都似敲在人的心頭上。

 在這時候,他還不忘轉過話鋒:“對了,這位……淵虛天君怎麽不說話,之前不是向我叫陣來著,如今我來了,不妨好好聊一聊?”

 余慈眼皮也不抬一下,心裡倒是透亮:這位燭龍王,如此作態,恐怕不是對眼下這些“囊中之物”,而是針對真實之域中,激戰的羽清玄等。

 這家夥要比他粗魯的模樣詭詐多了,是一個可畏可怖的強敵。

 但若真要選擇,他還最希望挑這位!

 對他來說,燭龍王再怎樣強大,終究還在明處,最可怕還是那個一擊不中,又不見蹤影的天遁宗主諸陽。

 諸陽本身的境界,也許沒有到地仙一層,但其余一切標準都是夠了,甚至還遠遠超過。

 對他來說,燭龍王的強勢,就是最好的掩護。

 明裡是龍王,暗地是諸陽,殺意虛實交映,形成這一個必殺之局。

 而在法則層面,大黑天也殺上來了。

 配合得真是巧妙!

 很顯然,大黑天佛母菩薩早有預謀,就等著這個機會——她或許不知道余慈心內虛空的玄妙,卻一直在等待余慈深入牽連的“必然局面”。

 身為重立上清的關鍵人物,余慈是不得不入局。

 而一旦入局,當局者迷,深陷其中,扭曲的三方虛空法則體系,將最大限度削弱余慈在相關區域內的根本法則控制力,也等於半廢掉了他在這其中的“掌生控死”之能。

 大黑天佛母菩薩自然可以安然轉生。

 她還嫌不夠安全,乾脆就來釜底抽薪,請出了諸陽、燭龍王,只要擊殺余慈,什麽都將是水到渠成!

 燭龍王放聲大笑:“淵虛天君,醒來!”

 腳下節奏驟然加快,連續三次踏步,一步就是丈余,急促的鏗鏘之音就像是鼓點,帶起了狂風暴雨般的大勢,而與之同時,虛空明暗連續交替,仿佛夜以繼日,帶出一道“光陰流轉”的莫測意味。

 正是在這奇妙的感覺中,一直“流動”的時光裡,某一個片斷,突兀地“折”了過去,這麽一個斷裂的“節點”,使得羽清玄的封禁如紙一般破碎,夏夫人的“莽蒼紫印”完全沒有起到作用,燭龍王身後,六頭長生大妖呼嘯聲中,齊齊衝前,壓入了余慈身外的防禦圈。

 也在這一刻,夏夫人也好,薛平治也好,都是微微恍惚,分明就是錯過了關鍵的時機。

 余慈心弦震蕩:光陰秘術神通!

 太虛法則之中,便有這一分支,然而世間難得,余慈還是首度得見。

 隱約覺得,那燭龍王是以強橫無比的實力,扭曲虛空,突出某一層面的變化特質,形成這樣“折疊”一節的詭異效果。

 具體如何,難以分明。

 對如今情勢而言,也無意義,因為就在防禦圈破碎,六頭長生大妖壓入之時,諸陽殺意又現。

 余慈眉心微痛,已是被殺意鎖定、滲透,甚至已經受了暗傷。

 他驀地睜眼,不管法則層面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強壓,正要不顧一切反製。

 六頭大妖黑壓壓的身影之後,忽地有誰悶哼一聲,一個極淡的影子斜飛出去,其上血液噴濺,但很快也似是飛蟲亂影, 消沒不見,竟沒有在周圍留下任何痕跡。

 但余慈已經看出,此人是被劍氣貫穿,其氣機變化——分明就是諸陽!

 也在此刻,余慈身畔,忽有絲縷劍意鳴動,聲勢不大,然而層疊化染,虛實莫測,如天外樓閣,意象分明,偏偏縹緲難留。

 與之相應,旁邊人影向前,那是葉池……然而,身形、樣貌、衣著,一步一變,不過三步,已經完全換了一人。

 相較葉池,此人背影同樣削瘦,隻身形略高,也或許是她背脊格外挺直的緣故。一身月白襦裙,外披紗衣,在燭龍王的日月神通之下,也是明暗不定,像是夜間海面上起伏的柔光,光中生煙,繚繞周身,恍若飄帶披帛,迎風欲起。

 而當“飄帶”拂過,圍殺上來的六頭大妖,都是慘哼暴退,有兩個退到一半,已經仆倒在地,再起不能。

 燭龍王的笑聲戛然而止,脫口道:

 “半山蜃樓……葉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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