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深沉,城東的驛館中,林錦穆黑著一張臉坐在宴客廳裡,悶悶不樂的發了一下午呆。
嶽貴妃聽聞此事,帶著侍女從行院趕了過來,瞧著他鬱鬱寡歡的樣子,先是支走了下人們,蓮步微移著緩步到得他跟前,親昵不已的喚道:“三郎何故如此?”
林錦驍默默的飲了樽酒,憤懣的捏住她那嫵媚的小下巴,咧嘴苦笑道:“皇嫂倒是還記得有我這麽號人物?”
嶽貴妃沒好氣的將他手撇開,小心翼翼的察視著周圍,見四處無人,拂了拂衣袖,厲聲責備道:“三郎為何要害林家那位老婆子?”
“皇嫂說什麽胡話,那老婆子自己癲癇發作,關本王何事?”
林錦穆一把將她拽到腿上坐下,眸如寒霜般直勾勾的怒視著她:“我倒想問問皇嫂是何意,為何突然想著過繼平寧王的兒子?”
“怎麽,三郎是因為此事對本宮有怨言?”
嶽貴妃雙眸微眯著,輕瞥向他:“你真是個呆子,好歹也在京中和你那些王叔王兄打交道這麽些年,難道還看不出本宮的用意?”
頓了頓,她又繼續說道:“太皇太后和陛下不想讓青禾之地那位暴戾之徒入京,可太后與唐家卻一心想讓青禾王入京,靖靈城的舊臣還惦記著崇化帝的血脈,你說你一個無權無勢的庶出親王他們哪一邊願意將你扶上大位?”
林錦穆端著臉,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無奈的搖了搖頭:“只怕是沒有。”
“所以本宮才想著過繼平寧王的兒子。”
嶽貴妃滿目深沉道:“陛下的日子恐怕不多了,皇后那賤人雖是深得太皇太后和紓公主器重,可並未得到太皇太后的應允,不敢擅作主張過繼諸王血脈,可本宮瞧著太皇太后一心想要扶持平寧王,若咱們能將他的兒子帶回宮去,不僅可以得到太皇太后的支持,還能讓平寧王死心塌地的為我所用,
如今的朝政還得是陛下和太皇太后才能做得了主,等著陛下立平寧王的兒子為繼,太后和唐家還能說什麽?到時候本宮做了太后,便讓你以王叔的身份攝政,等到將朝政盡握於手中後,再讓小皇帝禪位與你,大事不就成了。”
“還是皇嫂有遠見。”
林錦穆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一時間懊惱不已。
“你這沒良心的蠢貨,本宮既然選擇與你同舟共濟,又如何會舍棄你。”
嶽貴妃罵罵咧咧的掐了掐他脖子:“你還將林家那老婆子給弄死了,這不存心讓平寧王懼怕嘛。”
“本王就知道皇嫂心裡是有本王的,讓你去伺候皇兄那病秧子實在是委屈了你,等本王坐上皇位一定不負你。”
林錦穆在她耳邊輕咬著,細聲道:“皇嫂也不必擔心,橫豎大家都覺得林家那老婆子是癲癇發作而死,過些日子咱們再找個理由談過繼之事便是。”
“說得輕巧。”
嶽貴妃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挑眉道:“你真以為平寧王那兩口子是傻子,這兩口子去海康縣不過三兩日就讓整個福寧郡官場震蕩,全縣官員被裁撤,連福寧郡的太守都跟著被罷免了,林錦驍在短短月余時間更是讓蘆堰港所有豪強劣紳俯首妥協,甘願接受均田策令,如此手段會瞧不出你這點小伎倆?”
話到這裡,她眼底裡漸漸透出一縷凶光:“本宮問過禦醫,林家那老婆子所中之毒實在罕見,你從何處得來的這奇毒之物?”
林錦穆怔了怔,瞧著她氣勢洶洶的眸光,隻得如實答道:“是洛桐長公主給本王的,臨行前她差人交給本王,說本王帶到蘆堰港早晚用的著。”
“大長公主?”
嶽貴妃皺著眉頭,隨即陷入沉思。
心裡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廳裡靜寂了會,忽然有人急匆匆跑了進來,參拜道:“啟稟貴妃娘娘,殿下,崇仁坊有馬車出城了。”
“這個時候馬車出城做什麽?”
林錦穆不解道。
嶽貴妃回過神來朝那小廝揮了揮手:“聽說下午崇仁坊差人去安鄰村報喪,安鄰村的村民沒讓人進村,想必是親自去接平寧王那位後母了。”
林錦穆略顯驚愕:“竟還有這樣的事情?”
“平寧王這人倒的確是將孝悌仁義看得很重,前陣子據說為了討他那後母歡心,出任蘆堰港縣令時竟當著全縣人的面準備休棄他結發的妻子,若不是常延玨、聶懷安勸阻,又有楚家婚契束縛,他還真就得逞了,為此還落下了個愚孝的名聲。”
嶽貴妃將從母家聽來的消息一一詳述給林錦穆:“他那後母一家據說跋扈不已,橫行鄉裡多年,可楚家那丫頭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又得常老聶老看重,和她那婆婆極為不對付,平寧王隻得將他後母一家留在安鄰村。”
聽到這裡,林錦穆不由得長長的歎了口氣:“如此說來,今日本王的確是魯莽了些。”
“事已如此你再自責也無用。”
嶽貴妃神色黯然的撥弄著玉指:“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說不定還能尋著轉機。”
“好,都聽皇嫂安排。”
......
楚南梔帶著新進的侍女為小寶們洗完澡,照顧著他們先行睡下,之後回到客堂裡來準備等林錦驍和柳芸母女回來後再行歇息。
閑來無事,她找來些紙張,將桑坤桑琪都叫了進來,一起謀劃著聚升坊建宅邸鋪子的事。
眼下要忙的事情越來越多,若不是身邊有這麽多得力的幫手,她還真應付不過來。
在腦海裡構思著聚升坊的整體布局,想到建馬場的事,看到正在聚精會神作畫的桑坤,她忽然眼前一亮,欣喜地問道:“桑坤,你們是從北邊塔塔拉卡部落來的,可熟知那邊販賣馬匹的渠道?”
兄妹二人面面相覷了眼,桑琪謹慎的答道:“有倒是有,就是從北邊買馬,且不說路途遙遠,若沒有朝廷應允,怕是不好進大禾帝國境內。”
“這倒無妨。 ”
楚南梔笑道:“尹家二郎是太尉之子,這點人脈關系他定是可以想辦法疏通的。”
而且孫伍吉如今已經得到了出海的官引和官府扶持的五十艘官船,完全可以讓他們商隊沿桑海往北而上替自己做這趟生意,既幫自己完成了事也為他們商隊獲取了利潤,可謂是一舉兩得。
桑坤雖然不知道主人買馬想做什麽,可她做事向來是有深意的,絕不會是一時興起,聽完兩人的對話,也緩緩抬起頭來,鄭重的說道:“既然有太尉府幫忙,那從北方販馬並非難事,我明日寫幾個可靠的商戶單子,主人可以讓尹郎君去找這些人,必定是要多少有多少。”
楚南梔柳眉微彎著淺笑頷首。
能說出這話,看來這對兄妹果真不是尋常人,至少在北邊還是有人脈的。
而且她覺得桑坤對自己的城府好像也沒有那麽深了,否則便不會答應自己這個請求。
她也看破不說破,繼續和兄妹二人商討著規劃聚升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