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冷聲道:“那個世界的你,已經死了。回去了,也不過是一具等待入殮的死屍。”
莊元沉重地呼吸了兩聲,吐出一口氣,道:“……我明白了。”
在這短暫的時間,發生了太多事,幾乎要超過他的負荷能力。
神秘人平靜道:“如果你想要在這個世界活下去,最不能少的,就是從頭再來的勇氣。
若是想一灘爛泥,淹沒在渣滓之中,隨你怎樣。
但若是想有所成,這條路,可比你想象的還要辛苦多了。
不是你踏著別人的屍骨,便是別人踏著你的墳頭。
爛在淤泥中,還是一飛衝天,你自己選。
……我從來不在錯的人身上下賭注。”
良久的寂靜,空氣仿佛冰封。兩人心照不宣,皆無言。
莊元右手保持著捂著雙眼的姿勢,一炷香後,終於動了動,擦了擦眼周蔓延的黏膩血液,睜開雙眼:
“你說,你現在在我身體裡。你叫什麽名字?”
神秘人略帶笑意的聲音響起:“我曾有過很多名字,有的人畏懼,有的人敬佩,但我最喜歡,也最滿意的名字,是生、靈。”
莊元眉頭一動,重複道:“生靈?”
生靈道:“是。眾生皆苦,而我生靈,便苦渡眾生,毀魂滅靈。”
莊元皺眉看著自己身上無處不在的,一塊一塊的焦黑皮肉,道:“名字特別,叫人印象深刻。
你說你在我身體裡?具體哪裡呢?初次認識,真想見見本尊。”
生靈靜默片刻,道:“若你想,可以。閉上眼睛,引動神識,進入神識之海,你便能看到我。”
莊元凝神閉目,心神專注,牽引神識,往內探究去。
神識衝出一片迷霧後,豁然開朗。
眼前竟是一片明鏡般的汪洋大海,此刻微微晃動,略起波瀾。
而在浩蕩海洋的上空,赫然立著一方形狀奇異的銀色物體。
那奇異的物體直接朝著他飛來,立在他面前,他恰好平視。
這是一個八方體,每一面都是正五邊形。
在這物體上,密密麻麻,布滿了奇異的文字和咒文。不是本國的文字,也不屬於他知道的任何其他國家,讓人心生好奇,想探究一番。
八方體表面間或雕刻著花紋,詭異多彩的流光纏繞在周圍。
詭譎而又古老。
莊元直覺,這東西必然不簡單,恐怕大有來歷。
生靈道:“好了,你現在看到我本尊了。”
莊元驚奇道:“閣下是仙人嗎?”
生靈道:“仙人?那樣的東西也配稱呼我?如果你想說我有謫仙風采,那我接受這讚美。”
莊元又道:“無功不受祿,你為什麽要幫我?”
生靈哼道:“你小子還不算太傻,我幫你,自然是也有所圖謀。我想要你,幫我救一人。”
莊元道:“什麽人?”
生靈:“一個……有罪的人。”
莊元警覺道:“是為禍人間、荼毒蒼生的罪人嗎?”
生靈嗤笑:“人間、蒼生?這些又算什麽東西?不過是螻蟻罷了。
為何要與他們一般見識?
我看不上這些事,他,也看不上。”
這是莊元第二次聽到螻蟻這詞,他也是一介凡人,也許現在是螻蟻。
但不會永遠都是。
身上和心中的痛楚,便是教訓,他絕對不會讓自己忘了。
莊元道:“既然如此,
那我便幫您。不過,該怎麽幫?” 生靈又笑了:“現在說幫,為時尚早。你,太弱了。無論是肉身、魂魄還是神識,都不堪一擊。
現在的你,幫不了我,你需要做的,是修煉。
變得更強!強到能把所有違逆者都踩在腳底!
而不是,一個小小的鬼骷髏,都差點要了你的命。”
莊元心中氣血湧動,別人說你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對方說的是真的。
事實勝於雄辯。
莊元道:“我沒什麽好說的,比起現在辯駁,能做點什麽更實在。”
八方體圍著他轉了兩圈,道:“小子,你倒是能沉得住氣,有我當年百萬分之一的風采。”
饒是淡定如莊元,還是忍不住頭頂黑線,臉色一僵,對方實在有點自戀了。
莊元張口道:“我們還在死魂海上,但不能一直在上面吧。船上沒有食物供給,得靠岸。還有我身上的傷勢,也不能放任不管。”
生靈道:“不錯,理應靠岸。至於醫治傷勢,誰說,只能用凡間的草藥的?”
莊元疑道:“那怎麽辦?”
八方體從他右側飛到了他面前,對著他的腦袋就是哐哐一撞——
這一撞力道可不輕,下手忒狠。他一個趔趄,差點以為自己要魂飛魄散了。
身體一抖,神識已脫離汪洋,生靈的聲音響起:“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迎,反受其殃。
好東西就在眼前, 哪有不拿的道理?”
莊元手一張一縮,白骨便也一下收縮一下凸出,道:“好東西在哪?迫不及待了,這手看起來快要廢了。”
生靈道:“身後。”
莊元一轉頭,入目的便是悠悠竄動的火苗和灼燒得發紅的青銅爐子。
莊元道:“你說的,是這些燃料?這些貌似是魂魄。”
生靈道:“你還不算太笨。”
莊元:“我要吸收他們?”
生靈:“是。你現在太弱了,若是再強大些,這些東西自然看不上眼。
但憑你現在的魂魄,這些恰好能吸收,對你來說,算得上好東西了。”
莊元起身,靠近青銅爐,那些魂魄驚恐的慘狀在躍動的火苗中依稀可見。
生靈道:“沒什麽好心軟的,他們早已經死了。”
莊元道:“自顧不暇,哪有別的心思?
我只是在想,若真渺小如螻蟻,生殺大權掌控在別人手中,我要是最終變成這樣,實在是太可怕了。”
生靈道:“放心,為了讓你死的有尊嚴些,要有人想這麽做,我第一個提前把你神魂毀滅得乾乾淨淨。
四海八荒,神州部落,再無蹤跡。”
莊元:“……”
我謝謝你啊!
他的手伸向那些叫囂著的魂魄,很快便感覺到源源不斷的力量通過他的掌心,輸送到他的全身。
受到的損傷被迅速修複,酥麻微癢。
手上的傷口愈合了,身上燒成的炭黑也迅速脫落,長出了完好無損的新生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