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淮青入房,看到點了燭火坐在桌上,對著一堆卷宗忙於公務的莊軒道:“少爺,這次行動失敗了,您看,我們還要不要繼續?”
莊軒道:“繼續……繼續什麽?”
淮青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一直低頭撰寫文字的莊軒終於抬頭了,看了他一眼,冷冰冰道:
“別白費心思了。”
淮青頗為詫異,之前他有頗多猶豫,也有不少顧慮,是少爺堅持非要殺了莊元的。
但現在,已經決定了要殺他,此次派出去的人死了,依照少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也不太可能就這樣算了。
究竟發生了什麽,少爺怎麽會如此說?
莊軒將他的愕然盡收眼底,道:“沒用的,我們殺不了他。”
淮青一想他們這一方的勢力,絕對不容小覷,下意識就反駁道:“怎麽會?”
莊軒道:“我也懷疑過,現在已經全然明白了。他能弄死那三個殺手,不是偶然,是必然。”
淮青的驚訝溢於言表:“大少爺根本不會武功啊。”
莊軒搖搖頭,吐露道:“仙凡有別,他有仙根,即將出發踏上修仙之路。而我等,皆是凡塵人。談武功這東西,未免有點落後了。”
如果拿武功和“仙法”比,那說落後也是真的。畢竟就相當於螳臂當車,不堪一擊,毫無作用。
淮青聽完,直接擰了擰自己的胳膊,感受到肉體的痛楚,才不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這怎麽可能?!大少爺根本沒有仙根啊……”
莊軒微笑:“你倒是和我的反應一致。我當時也是這個反應。……是呢,怎麽可能呢?一個人如若六歲還沒有仙根,是絕對不可能踏上仙途的。”
他默然片刻,隨後又道:“幼年時,家中花重金請了一位仙人為莊元診治病症。那時我四處玩耍,蹴鞠時球踢飛了出去,飛到了書房門邊。我跑到書房牆角去撿球,結果意外聽到了仙人對爺爺說的話。
他說,莊元三魂七魄受損,嚴重殘缺,這輩子都不可能恢復神志。
……這輩子,會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莊軒從來沒跟淮青說過這個,淮青此刻聽著忍不住睜大了眼睛,十分詫異道:
“竟然還有這事……可是,仙人口中的‘絕對不可能’,還是發生了。”
莊軒眸光悠遠,道:“確實,誰能想到呢,理應一輩子癡傻被嫌棄、泯然眾人,一輩子在塵埃泥垢裡打滾的傻子,居然有一天能清醒過來,甚至翻身了。
……他有了仙根,人人豔羨的仙根!他能踏上修行路!還有個仙人師父!
……若是以前有人與我說這話,我是打死都不信的。但這事,確確實實發生了。
真是可笑啊……”
淮青感覺到主子此刻情緒的激動,面前之人越說越激動,越說語氣越高昂,像極了受了刺激的樣子。
但如果是這樣的事實,遭遇這般變化的又是大少爺,主子這樣的反應,也算正常。
淮青有點擔心,喃喃道:“少爺……”
莊軒放下手中的毛筆,道:“我沒事,我接受了這個事實。而且,就算我有仙根,我也不想吃那種苦。”
淮青道:“少爺,您打算怎麽辦?”
莊軒沉默了一陣,笑了,雲淡風輕:“兄弟和睦,長久合作。”
淮青懷疑自己幻聽了:“……?”
莊軒瞧見他的表情,哈哈大笑。
這笑聲裡,亂七八糟的情愫摻雜頗多。 ……………………
不得不說,莊元回來將幾乎全府家仆都胖揍一頓的事情,實在傳播力非常強。
原因有很多,莊元打人的時候,沒收力道,他肉身經過草藥強化了之後,力道非同小可。以至於,揍人之後第二天家丁爬起來乾活,一個個的兩邊臉腫的像紅屁股。
實在非常影響“市容”。
臉上長了個假屁股,看起來真沒有那麽賞心悅目了。
於是莊家家丁出門采購或者跑腿辦事的時候,都齊齊黑布遮面。這越遮吧就越是叫人好奇是怎麽一回事,這一不小心就傳播出去了。
當然,家仆上下嘴都非常一致,他們都是自願給大少爺揍的。
至於什麽原因嘛,稍微想想就心知肚明咯。
平日裡隨意欺凌,現在農奴翻身把歌唱,打兩拳絕對是輕的。
他們還能說什麽?還敢說什麽?
饒是聽說了情況,今日莊老爺子召集家庭成員開會,見到一個個腫的跟豬頭似的家丁端茶送水擦桌時,還是忍不住腿腳趔趄,驚得抖了三抖。
這……這是莊元乾的?
出氣是沒問題的,但問題是,他這好好的莊府,怎麽好像成了監獄似的,一個個身上帶傷,好似受了虐待。
他心道,孩子清醒是好事,這些奴才也是罪有應得。但這麽多天來了那麽多賓客,送了那麽多禮品,家仆是以這樣的面目見人的……顯得莊府實在是太磕磣太丟臉了。
但他並不打算責罰莊元, 震懾那些奴才也是極好的。讓他們清楚情況,誰才是主人。
以前也就算了,現在,清醒的莊元回來了,無人可以欺!
此刻,莊元正在座下喝茶。
終於見到了爺爺,就是現在坐在高位的家主莊堅。
莊老爺子身體一直不太好,之前臥病在床,閉門不出許多,痊愈了才出門。
這第一件事,就是將所有莊家人都號召回來開了會。
這所有莊家人,有莊老爺子自己,莊元的父親莊力,然後莊元、莊軒、莊玉三位。
莊元生母乃是大家閨秀一枚,可惜生莊元時難產而死。
至於莊軒和莊玉,生母是一位青樓女子,後來被奸人綁架勒索撕票,不幸死去。
此刻,所有莊家人坐在大廳裡,高堂上是兩鬢斑白、威嚴四溢的莊堅。
應該是病症完全好了,此刻面色紅潤有光澤,氣色好得很。
連始終不露面,常年留戀在煙花柳巷溫柔鄉抱美人的的莊力居然都被揪回來了,莊元忍不住側目。
莊力也老大不小了,孩子都能管家了,他居然還如此不著道。真欲求不滿,娶個小妾也不是不行,但常年在青樓呆著,這是什麽事?
此刻,他面色不太好看,衣衫也很凌亂,一直低頭,一副不太配合的樣子。
看來,真是派人用了點暴力給弄回來的。
人家不想回來。
何必呢,哎,強扭的瓜不甜。看人間這不整的衣服,指不定真在做什麽要緊的事情。
按頭過來了,大家都挺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