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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十六國之燕鳴初啼》第38回 燕主盡收遼東地
  “叔父,叔父。”只見崔濤一個箭步上前,將崔毖攬入懷。

  “侄兒啊。”崔毖強打起精神望著他,眼神余光瞟到高瞻,終於吐出一口氣,說道,“子前兄,到底讓你言中了,慕容家過了河。”說完仰頭側倒在一旁。

  崔濤趕緊將叔父抬入府中內室,命人速尋郎中醫治。

  經此情形,這歌舞也俱散了,眾人心裡俱是惶惶不安。趁著崔毖診治期間,府中眾臣傳閱軍報,大意為:慕容氏大破三家合攻,如今正厲兵秣馬,不日將向襄平殺來。如今之勢,襄平城必不保。

  “高大人,這慕容氏到底是坐大了,這三家都沒有攻破棘城,這遼東之地終陷於他家之手。”韓桓憂心忡忡道。

  “強弱異勢,華夷理殊。這慕容家傾心慕華數十載,引中原流民世族紛紛歸附,其勢日彰。我主崔刺史雖為清河崔氏之後,素有人望。原意不愁歸附之人,怎奈昏聵無能,政事不明,不恤百姓,方才有今日之危局。”高瞻長歎一聲,“古雲:夷狄之有君不如華夏之亡也。非我中州之士不能明禮樂文教,然慕容家自先祖開始追隨司馬宣王討公孫淵有功,到如今尊晉勤王可謂佔盡道義之要地。吾曾力勸我主切莫興兵挑釁,如今大錯已成,落人口實,悔之晚矣。”

  “先生之言謬矣”只見崔濤從內室出來,見眾人議論紛紛,聞聽高子前有如此之論,甚為不滿,說道:“這三家攻棘城與我何乾,又無書信,不落人口實。我等隻管去慶賀才是。至於先前之密謀,權當不知。”

  “小子無知,權當別人是三歲小兒。”高瞻憂心忡忡道,“吉光片羽,燕過留聲,我襄平危矣。”

  “眾大人皆為小矣,做便是做了需要遮掩做甚?”眾人循聲望去,原是一小女子在此,有識得她的人,此女子為公孫氏族中人,喚為公孫菀。

  這遼東之地自公孫淵割據以來,雖被司馬宣王攻滅,奈何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其族勢大,總有漏網之魚,如今公孫家漸漸竟也變成這遼東豪族。這公孫菀的姐姐嫁於崔毖,這公孫小姐也不日常到這襄平入府遊玩,沒成想竟遇到此中之事。

  崔濤沒好氣的說道:“軍國大事,小女子務必多言。”說完便命人將她架出去。

  那崔濤主意已定,以恭賀慕容家力破三家合攻為名,選定美玉珍寶,並財貨文書,到棘城一探虛實。

  棘城慕容王宮

  “臣等願與慕容單於永結盟好。”高句麗,宇文,段部使者齊聚棘城。此刻四家正欲締結盟書,以為秦晉之好。

  這次三家圍攻棘城,雖然慕容部在所部軍士力戰之下棘城得保。然兵連禍結,耗損亦大,其他三家也損失巨大。

  戰後,慕容王城大朝,軍諮祭酒封弈上前道:“單於,如今天下紛亂,群雄皆欲外連諸侯,內立法度,務耕織。如今我慕容氏方勝,可趁勢與其他各家修好,積蓄實力,以圖後效。”

  “封忌酒所言謬矣,慕容軍所向披靡,又逢新勝,當並吞段部、宇文所部。”只見慕容評憤然而道。

  “封忌酒所言甚是。賢弟,如今我士卒皆疲憊,今我慕容所部已誤農事,今歲來年,軍資財貨已堪煩憂,奈何興兵攻伐,唯有息兵養民方為上計。”卻見嫡子慕容皝少有的冷靜,確是所慮深遠。

  單於慕容廆聞聽此言,幽幽思索一番,的確誠如斯言。慕容軍雖有新勝之威,本欲乘勝追擊。奈何國窮民貧,力不能支,如此趁勝謀和,

獲利也菲。於是命封裕草擬文書,延請三部使者入棘城商議。  這三部合力卻被慕容之軍擊退,國內已是人心浮動。其各部單於首領皆欲征伐其民,以備再戰。忽聞慕容部有邀請締約之意皆呼以外。於是皆派出得力乾臣王公等出使慕容部。

  卻聞慕容單於慕容廆開誠布公,坦誠相待,與眾使臣歷數戰亂之苦,黎民征伐之累,其余三家皆感同身受。三家感懷,皆後悔受平州刺史崔毖之挑唆,此為北境部族之不幸,而成其崔毖一家之利。由是感憤,加之如今中原石趙日益強大,北境各部皆欲自保。皆同意罷兵休戰,以養黎民。

  這日恰逢三家使者皆至棘城,卻聞得內侍稟告,崔毖遣其兄子崔濤攜禮物,慶賀慕容所部擊退三家圍攻,特來慶賀。

  慕容廆轉念一想,且看其葫蘆裡賣什麽藥,對眾使臣說道:“列位,吾等聽聽這崔刺史可有何言辭。”

  慕容廆命三家使者往偏殿歇息,然大殿之上言語皆可耳聞。

  “傳平州刺史使臣。”侍者傳令,只見崔濤款款向堂中走來,隨即躬身拱手致禮道:“臣奉叔叔之命特來向單於賀,單於如今大破三家合攻,兵威正盛,一時無二。今我北境淪喪,四海不統。如今元帝承製,拜慕容單於假節、散騎常侍、都督遼左雜夷流人諸軍事,本就有廓清四夷之志。”只見崔濤複立站定說道,“單於,如今三家皆不能敵於你,何不趁勢攻伐,以守我晉之北境,今後封侯稱王還不是遲早的事情”

  隨即轉身命人將所獻珍寶美器都抬上來,命隨從奉先清單給慕容廆。

  只見慕容廆揮手拒絕其所獻之清單,臉上甚無喜色。

  那崔濤卻是大疑,“單於,難道是嫌禮不夠豐厚。若有缺短,吾等可來日補足,萬望單於先行收下。”

  卻見慕容評站起身來,“今我慕容部,遷居棘城數載,屢有劫難。想我慕容部落本就勤王仗義,奉晉室以詔,解民於倒懸。奈何引人嫉恨,欲滅之而後快。”

  那崔濤聽聞此言,忙辯解道:“此等妄言,何人謠傳,吾等皆要割他的舌頭。”

  只見單於慕容廆緩緩起身,擊掌,那三家使臣皆從偏殿緩緩而出。

  崔濤見此不由大囧,一時愣在那裡,漸漸身體瑟瑟發抖,話都說不出來。

  只見一使臣說道:“攻慕容非我本意也,崔平州教我爾。”另一使臣說道:“崔平州許諾若滅慕容平分其地。”再一使臣附和道:“崔毖言稱,慕容部,借晉室之名,欲行吞並之事,你們事成之後,吾向晉室奏表,定保無礙。”

  只見單於隨手將那禮物清單摔於堂下,怒道:“汝叔父教三家滅我,何以詐來賀我乎?”說罷,緩緩起身往堂下走去,便走便說道:“今中州淪喪,四海飄零,正是爾等晉臣欲行大義之際。吾之所見皆為使奸使詐之小人行徑。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你家崔毖其身不正,其行不端,其信不立。吾雖欲有保全之意,然其惡性昭彰,是可忍,孰不可忍。”

  崔濤癱坐在堂上,無力的支撐著,癱坐堂下。

  慕容廆見此,甩袖而走。眾人皆退出,只有嫡子在堂上。

  隨後嫡子慕容皝上前,背手伏身說道:“回去告訴你的叔父,降者上策,走者下策。我慕容大軍已經磨刀霍霍,你崔毖若要保全遼東百姓,還是早點降了吧。”

  “你,你。”崔濤指著他的鼻子說道,“說我們使奸使詐,想來你們慕容家覬覦我襄平日久了吧。”

  慕容皝臉色陰沉一言不發。“好,好,成王敗寇,我自當勸我叔父,你們慕容部族,終要有托晉自立的一天吧。”崔濤無力的甩出話來。

  “崔大人,毋須煩憂,這晉室在一日,便有在一日的用處,你且獻城自保。”慕容皝依然一字一句的緩緩而道。

  往遼東的官道上隊伍延綿數裡。崔濤回去複命的隊伍走在最前頭,慕容大軍以慕容翰為前鋒大將領軍前驅,慕容廆並嫡子慕容皝領大軍,緊隨其後十裡緩緩推進。另遣偏師慕容仁進攻平郭。

  崔毖已然得報,知崔濤已被慕容家要挾獻城投降,但崔毖乃晉室所冊命之平州刺史,有守城之責,加之其素與遼東諸部交好,心存僥幸遣使入宇文、段部、高句麗皆欲班救兵。

  崔毖坐在府衙之內寢食難安,焦急等待各路使者的消息。

  “大人,崔濤書信。”堂下一人上前執書信而報。

  “給我扔出去,”崔毖拍案而起,不由大怒,“自古臣守其節,不失其土。吾雖不能掃平戎狄,但我這襄平之城豈是白白能獻出去。”

  崔毖余怒未消,見堂下謀臣,韓桓、高瞻、石琮等皆三緘其口,不發一言,便不由神情敗壞道:“吾待眾人皆不薄,唯今之際,卿等皆不發一言,豈非庸碌?”

  “大人,”高瞻忍不住說道,“仲尼有言:禮失而求諸野。方今遼東之地唯守臣節,虛懷引納,政修清明,無出慕容部者。崔刺史,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奈何怨慕容部而不求己。”

  “來人拖出去。”崔毖大為氣憤,“給我梟首示眾”。

  “大人不可,子前兄乃遼東望族高氏中人,未戰先砍世族領袖之頭,軍心浮動。”石琮慌忙上前勸阻。

  “大人,高瞻乃遼東讀書人之文膽,斬之盡失士心。”韓桓也勸道。

  “也罷,給我拉下去,杖四十,余下等我破了慕容軍再收拾。”崔毖擺手命人拖下杖打。

  “姐夫,不可,這是在打讀書人的臉面。”卻見公孫菀突然跑出來,直言道。

  “你這小妮子懂什麽,這叫明正典刑。”說罷示意手下行刑。

  堂下眾人皆為高瞻歎息,辱沒斯文,心中憂懼。

  慕容大軍已漸漸合圍襄平,站在高處,慕容廆遠眺在大遼河畔的襄平城,如今這遼東重鎮已是慕容家的掌中之物。

  “啟稟單於,已截獲往襄平城中的使者,截獲文書可知:宇文、段部、高句麗皆不願派兵相救。”帳下一軍士向慕容廆稟報。

  “看來你叔這次是在劫難逃。”慕容廆轉頭對著崔濤說道,“你回去,告訴你叔叔,他若願意開城,納土而降,我保全襄平萬民。不然就是兵戎相見,生靈塗炭。”

  “單於這是要放我回去。”崔濤似有不信。

  “崔賢侄,你我素無恩怨,禍首為這崔毖。隻那襄平,吾非取不可,他若不給,我便強攻,余下皆可自便。”

  “單於心胸,下臣感佩。”崔濤深深拜服,起身上馬往襄平而去。

  府邸侍從通報,“崔大人,崔濤求見。”

  “他,他怎麽會回來,不,他應該是死了。”崔毖大疑。

  “千真萬確。”侍從毫不猶豫。

  若是死了,皆好了,奈何其竟能全身而還,崔毖這心中五味雜陳。

  “命他到內室相談。”

  崔濤在侍從的引領下,往府中一處偏僻的別室而去。崔毖已然坐在那裡,臉色嚴峻,等到崔濤剛剛落座,便言道:“若為慕容廆說客而來,汝自去。”

  崔濤倒是不言語,僵持之間,卻見一侍者急匆匆趕來遞上軍報,崔毖匆匆閱過,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說道:“慕容欺我太甚,這平郭也被他奪取,如今我晉土只剩襄平一隅。”

  崔濤見此忙說道:“叔父,事已至此,大事已崩,吾從慕容軍中前來,叔父之前跑出去向宇文、段部、高句麗的使者皆無功而返。如今襄平陷入重圍是遲早的事,進圍之前,尚可逃命。”

  那崔毖搖頭歎息道:“吾在襄平九年,無恩德以加百姓。連年攻伐,政事不修,皆吾之過也。”崔毖深深的看了著崔濤,說道,“吾為晉臣,終不食慕容之祿,汝尚年輕,你與府中書吏及眾謀臣皆自個尋出路去吧。”

  “叔父,保重”崔濤此時明知大事已去,諸事不可違。但這遼東最後的晉土終落入慕容家之手,心中還是不免感懷。

  那天夜裡,崔毖說罷掛冠封印,隻攜少量親從投奔高句麗去了。

  第二日,太陽照常升起,趕早市的人群只看到襄平四處城門大開,在朝陽之下,慕容的大軍款款進入襄平,這城內的官府、市集、民宅皆與往日別無二致,只是這城頭象征晉朝金德的白旗已然換成慕容家的黑纛旗。

  那崔濤已攜眾人如韓桓、石琮、高瞻等皆在東夷校尉府門口處等候,這襄平換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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