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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十六國之燕鳴初啼》第67回 事功成石遵覬帝位 石閔迎李農回都城
  太武殿內,小皇帝石世坐在龍椅之上,劉太后在其後,側身站立著石遵。石遵本欲與石世比肩而立,孟準苦勸,現今君臣有別,當依然執臣子禮。

  大殿之內禁衛和武將皆是隨石遵進軍鄴城之人。此時整個朝堂肅穆蕭索,百官噤聲,鴉雀無聲,落針可聞,靜靜的等待著來人。

  “踢踢踏踏”楊環手捧木匣,從殿外一路小跑來到大殿中央,雙手奉上木匣,旋即跪下道:“賊首張豺已經就戮。奴婢恭賀陛下、劉太后、彭城王,我趙國禍首已除,趙國萬年。”

  聞聽此言,大殿裡仿佛揭開了一個蓋子。眾人熙攘,齊齊躬身道:“臣等恭賀陛下,剪除禍首,趙國萬年。”

  石閔徑自往大殿中央一立,戰甲簇新,卻是英武非凡,說道:“臣啟奏陛下、劉太后、彭城王,如今宮闈失和,四方惶恐,城中尚有殘余逆黨尚未清除,臣請上白召李農入都,拱衛皇城。

  石遵在禦台上不及思索道:“皆聽石閔之言。”

  卻不成想左衛將軍王鸞搶白道:“彭城王,如今我鄴城之內,尚有先王龍騰護衛,皆為羯族精銳。何故引乞活之軍入都?末將所部也皆可以為護衛。”

  那知石閔與其當面爭執道:“若無李農上白之堅守,引張豺大軍圍困,我軍何以能輕下鄴城。如今鄴城舊部各懷鬼胎,流毒余孽尚未鏟除。李農忠貞王事,當予以褒獎,豈可因胡漢之別,而涼薄世人之心。”

  上光祿卿張斐上前執言道:“石閔大膽,先帝尚且諱‘胡’尤峻,諸胡物皆改名。石閔妄言‘胡’字,不臣之心已顯,望陛下誅之。”

  石遵知能有今日之情形,因借石閔之力甚多,忙勸說道:“石閔無心之失,張斐切莫記在心上,石閔亦為我石氏王族。”石遵看了一眼石世和劉後說道,“今我鄴城流毒未清,石閔所議恰逢其時,準其所奏。”

  石遵將欲退朝,卻見石閔帳下的將領起兵的將領如張艾、王泰、王簡等齊齊上奏道:“彭城王撥亂濟世,扶保社稷。功業之大,不晉位尊號,無以複崇。今海內群凶肆逆,宇內顛覆,四夷虎視眈眈,臣等上表奏請彭城王即皇帝位,以安眾心。”

  石閔在一旁也跪下言道:“臣等附議。”

  石遵大喜過望,喜滋滋的站起來,卻又見孟準上前進諫道:“如今內亂新平,諸事繁雜,臣懇請帝位之事暫緩。”

  只見孟準忽然下跪道:“大王,難道不知當日薊城之約?”

  石遵卻有些惱怒,這時卻見劉太后離開禦榻,直出垂簾,向石遵跪倒:“臣妾無能,使趙國朝綱失序,張豺亂政乃本宮之過也。望彭城王能放過我家世兒,臣妾定當退避,不聞政事。”

  石世見母親跪下,也意不能平道:“遵哥哥,都是自己兄弟,誰坐不是坐,弟弟這位置讓給你好了。”

  朝中還有些大臣禮儀名分之念也甚重,勸諫道:“陛下乃先帝所立,群臣之望,恐非輕移,望彭城王能以成公之任,保我趙國社稷,功莫大焉。”

  姚弋仲素與石閔有異心,也趁勢勸諫道:“彭城王,忠武篤誠,憂勤社稷,於大廈傾頹之際,扶趙國於危難,功業卓著未聞有也。且夫彭城王亦為陛下之兄長,兄弟鬩牆,止令親者痛而仇者快,臣竊以為不知。”

  石閔意欲爭辯,那知蒲洪也勸諫道:“如今四境方寧,若即行廢立之事,恐趙國危矣。”

  石遵看殿下眾臣尚有不平之意,旋即說道:“也罷。

”說完,不及告辭走下禦階。內侍忙叫道:“恭送彭城王。”  眾臣皆躬身禮送彭城王。

  堂下眾將,以石閔為首跟隨石遵身後,石閔從孟準身旁路過,隻惡狠狠的看向他一眼。

  孟準也不回避,只是更為恭敬的深深躬身。

  鄴城彭城王府內。石遵正在侍奉其母親,因其兄石邃之故,鄭櫻桃多被先帝申飭,怎奈其心思深沉忍辱負重,如今方是出頭之日。

  石遵下堂,向母親深深行大禮,“母親受苦了,孩兒如今已得天下,當以天下養。”

  “我兒有如此之心為娘心意足矣,就是可惜了你的兄長,再也看不到今天了。”說著伸其衣袖再擦拭眼淚。

  正說話間有一內侍匆匆進來,向石遵旁邊耳語,言畢匆匆退下。

  “目前,兒有要事相商懇請母親回避。”

  “我兒忙於國政我趙國之幸,為娘定當聽從。”說吧鄭櫻桃往偏殿而去。

  石遵隨即下內侍說道:“有請孟準。”

  孟準風塵仆仆趕來,進門不及端坐,忙說道:“彭城王之請,臣豈敢不遵。唯恐旁有耳目。”

  石遵大喜,忙邀請他入座,賜酒。

  孟準品茗了一下,連呼“好酒。”

  石遵笑道:“此乃秦州春酒,乃平梁犢之亂後繳獲。我趙國富於四海,如今內亂已平,孤有此功績未登九五,心中難平。”見孟準不發一言,轉色道,“你今日朝堂之言,雖猶逆耳,但也不乏真知灼見。當次趙國新定之際,尚有隱憂。你所言者乃……”

  只見石遵在其案幾之上用茶水寫了一個“閔”字,孟準點頭。

  石遵歎息一聲,“孤有今日之勢,權在石閔,若驟而殺功臣,恐眾人心寒,社稷不穩啊。”

  孟準言辭懇切,“大王,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大王當早下決心。”

  “你意我已知曉,且容孤思慮。”

  孟準激動的離席,跪下勸諫,“大王,大忠似奸,大偽似真,古之亂臣賊子皆以忠臣之面示人,臣恐趙國複有司馬宣王之禍啊。”

  “讓孤再想想”石遵,悄然看了一下跪在堂下的孟準,“來人,送孟大人回府。”

  孟準剛走,卻見鄭櫻桃就從偏殿進來。

  鄭櫻桃隻伸出手意欲揪他耳朵,忽手停下,“唉,我兒終是有帝王之氣象了,為娘不能耳提面命了。為娘隻問你一句汝今日憑何人而來,若無那人你能有今日。”

  石遵為孟準辯解道:“孟準所言也有道理,自古主弱臣強,此危道也。”

  鄭櫻桃卻是氣的眉毛顫抖,“什麽主弱臣強,這相互屠戮的都是石氏宗親,我羯族天下豈是漢人所能置喙,驕縱其即可,何苦殺之。”

  石遵低頭,隻道:“母親,兒知曉了,且容兒細細思量。”

  鄭櫻桃扶住他的肩膀,和聲細語說道:“禍亂起於蕭薔,如今你剛執掌了大權就擅殺功臣,這底下的臣子誰會跟著你?”

  “娘,兒知道了。”隨即便命人送鄭櫻桃回宮休息。

  夜已深了,立義將軍府內段勤和其子段思還在內室對面而坐,燭火搖曳,只是昏暗。

  段思打破寂靜說道:“父親,我段部久居人下的日子快到頭了。”

  段勤平靜的說道:“何以見得?”

  “父親,你看如今趙國中樞衰微,羯族已不複當年之勢。漢人之石閔,氐族蒲洪,羌族姚弋仲,還有我們鮮卑一族段部如今各擁大軍在鄴城周圍。各部如今在城外屢有摩擦,當趁亂自立。”

  段勤已然平靜,“不錯,如今經梁犢一亂,今時不同往昔,我段部當能自立。今此平亂羯族之軍已不複當年勇猛,若無乞活軍之力實乃定也。”

  “難怪,自相殘殺本不就是趙國宗室拿手好戲,這羯族高力想來也是勁旅,如今卻毀於自家人之手。”

  段勤隻暗暗看著燭火,緩緩說道:“趙國其勢不可小覷,各地羯族駐軍軍力尚存,且看那幽薊之地守軍尚未開動。”

  言及此,段思忽然提起一件事情,說道:“父親,吾和慕容家的霸公子一直通信往來,我看是否……”

  “啪”只見段勤怒錘桌子。段思瞬間噤聲,許久段勤長舒口氣說道,“思兒,你說的亦有道理,時乎時乎,會當有變乎。慕容家雖與我部有血海深仇,然若無慕容家助力,恐諸事難矣。”

  “如今趙國之內,羯族之軍只有薊城所部尚有一戰之力。若能引而內鬥,羯趙不複存矣。”

  忽一府中門人過來,向段思耳語,旋即向他遞上書信。

  段思匆匆覽過,大喜道:“父親,我段部複立不遠矣。”

  “不錯,速速找你叔叔段龕來議事。”段勤忙道。

  此時石韞已回到東明觀內,隻撫摸著箭頭出神。

  “公主,你已經枯坐了好久,自那日從城牆上下來,你便不說話,多少也吃點吧。”小仇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石韞開口說話了,“小仇你說,我錯了嗎?當日若在華林苑內,隻不上前,我今日亦如我的父兄一樣對吧。”

  小仇搖搖頭,“公主說錯了,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當日事情緊急,石閔身系全軍,若有半分遲疑則其勢危矣。”

  石韞聞聽此言,依然沉默不語。小仇隻勸慰道:“我也是聽旁人說起,不在其時,也不知道小姐當時是何心境,只是想寬慰一下你。”

  在鄴城南邊十裡的官道上,石閔正帶著隨從和一乾將領迎接李農歸來。

  “將軍快看!”府中主簿蔣乾卻是眼尖忙叫道。

  “奏樂。”隨著鼓吹司丞的一人長嘯,兩邊羽葆、鼓吹、鹵簿皆按王爵規製。

  一時之間鼓樂齊鳴,旌旗幡飛。

  前方煙塵滾滾,只見李農攜其部屬從官道盡頭騎來。

  石閔迎了上去,李農見石閔親至,忙下馬向其拱手說道:“祝賀永曾(石閔的字)榮升大將軍,我乞活軍之中可謂無處其右啊。”

  石閔隻笑著,牽著他的手說道:“唉哪裡,若無李兄從旁聲援,石遵豈能入的了這鄴城,今弟特備酒席,望兄往寒舍一聚。”說完隻側身恭迎道,“你看何人來此?”

  太尉張舉從堂後出來,向李農作揖,說道:“李司空別來無恙啊?!”

  李農欣喜萬分,忙牽住張舉的手。

  石閔見此,忙道:“來,快快入座。”

  那夜,石閔在石遵新賜的府邸中宴請李農。

  其間舞樂齊奏,五聲聚和,八音齊備,

  李農奉梔酒謝道:“自永嘉離亂以來,伶官樂器皆沒,以為不聞此鍾鼎之聲,想不到在大將軍府上能有幸聽聞。”

  “啪啪”只聽見石閔拍手,後堂裡俏麗的樂人魚貫而出,隻合著聲音唱道:“定武功,濟黃河。河水湯湯……決漳水,水流滂沱……把鄴城奄有魏國,王業艱難,覽古觀今,可為長歎。”

  一曲唱罷,滿堂肅然只看著李農。

  李農聽罷已知其為前朝魏鼓吹曲之《定武功》言及魏武曹操破鄴城以成曹魏霸業。可與此情此景向襯,暗含石閔之志。

  李農笑言道:“大將軍雄心壯志兄感佩,然自古功業不可猝成,當要從長計議。”

  王泰首先起身說道:“李司空此番說辭,末將竊以為緩矣,今王師傾頹,石氏不振此乃我漢人複我中原大好實際,今彭城王已命大將軍為太子,我漢人光複中原之日不遠矣。”

  “太子?”李農心下大驚,忙看向張舉。張舉也是一臉疑惑,忙示意李農先不要作聲。

  只見石閔徑直走下案台,在堂中舉杯言道:“來來,我們滿飲此杯。”石閔在堂中央向眾位奉酒。

  眾人其呼道:“吾等恭賀太子殿下早登大寶,以成我漢家帝業。”

  李農、張舉也隨眾人奉酒,飲畢。

  石閔正志得意滿,卻見李農出席向石閔言道:“吾自有一言,卻是略掃眾位其興,然若不言恐誤大事,還望大將軍贖罪。”

  石閔不以為意,隻言道:“李司空勞苦功高,所言俱為國事,但說無妨。”

  “今晉室偏安江南,然道統尚存,今我中原沒於虜手,當合晉室之力共舉之。”

  石閔臉色瞬間暗淡下來,高舉酒杯的雙手也漸漸垂下,一旁的侍從忙上前舉托盤將酒杯接住,許久石閔淡淡的說道:“何人還有此意?”

  張舉忙起身說道:“李大人一時酒醉,還望大將軍恕李農不敬之罪。”說完趕緊看向李農,示意其稍後再議。

  這時王泰也站起來,向他詰問道:“李大人之言,是說大將軍不能承襲帝業?”

  李農一雙銳利的眼睛沉了下去,隨即又抬起,言辭懇切說道:“吾之所願乃長且久,今之見操之過急。”

  王泰意欲上前再次逼問,只見石閔回身上台,緊盯其一眼,許久說道:“今乃與李司空久別重逢之宴,不談政事,來給李司空滿上。”

  眾人隨即恢復常態,宴席上聲樂再次大作。

  侍者給李農滿上,李農端起遙祝石閔道:“今之堂下,皆是趙國之大功臣,然我環顧四周,尚缺一人。”

  “李司空,你別賣關子了。”董閏年歲在座中最小,向來口無遮攔,也不避諱直言問道。

  “這你可要問你石閔,石大將軍了,華林苑之舊恩,手書其舉義兵之智舉。”

  “哈哈。”石閔笑道,“不會忘,不會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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