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有些警惕地看著胖子，禍從口出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妄虛】這個家夥非常小氣，第一輪回，他不小心說了“樂園是假的”這一句話，然後莫名其妙死去了。

　但這個胖子，居然肆無忌憚地說壞話！

　而且對方似乎沒什麽顧慮的樣子，不但沒有害怕，還坐在地上悠閑地扣起了鼻屎。

　“紙條上的信息，對大部份人而言，也就當個樂子。”胖子有些頹然地說道:“樂園中的生活太滋潤了，就算另有隱情，也沒有人想要回到我們原本的世界。”

　“不過話說回來了，經歷過太多的刺激，神經就慢慢麻木了。唯有這些鬼故事才能刺激到人的心臟。而且礦坑下面確實鬧鬼，我們目前所在的第二層倒是還好，越往下，鬧鬼越嚴重。”

　“要是往下走幾層，我應該還能夠再撿到晶石吧。哈，哈哈。”

　他突發奇想:“對了，你這一次也想到下面撿晶石吧，要麽……相互照應一下?”

　“反正晶石這東西，只有自己看得見，不用擔心別人搶劫什麽的。多一個人照應一下，也是好的。”

　這胖子，居然發起了組隊邀請！

　王昊不由得懷疑這家夥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被打了一頓之後，反倒老實了。

　“你們倆人準備下礦坑探險?”在旁邊偷聽，第一輪回對話過的老乞丐，也湊了過來，“算上我一個吧。”

　“你有那種紙條嗎?”老王問道。

　“沒有，我對那些東西沒有興趣！”

　看得出老乞丐是真對紙條沒興趣，他隻對騎人有興趣。

　王昊琢磨了一番，反正現在也沒特別的線索，點頭同意。

　……

　胖子名叫石大鵬，最後一次撿到晶石是在第四層，兩個月前。

　而老乞丐名叫樓榮根，最後一次撿到晶石是在礦坑的第五層，時間發生在半年以前。

　至於老王本人，自稱“老趙”，他覺得自己不可能撿到到晶石，哪怕到最深層的第八層也不行。

　“礦坑裡的怪物總共分成兩種，第一種是有實體的，就像剛剛見到的那樣。其實也不算太厲害。”

　“還有一種沒有實體，通常只是嚇唬人。”最有經驗的老乞丐樓榮根介紹道，“像什麽嘻嘻的笑聲，咳嗽聲，想要干擾你的神志，最好的辦法是，別在乎，當做沒聽到。”

　王昊又問:“你們有沒有聽說過通訊室、廣播以及很狹窄的隧道?”

　“沒……沒有。就算有，也是第七層或者第八層的事情了。”

　樓榮根臉色一變，低聲道，“據說第七層這幾天才探索完畢，有人在那裡發現了一塊彩色的晶石！”

　胖子石大鵬羨慕道:“彩色的?真令人羨慕啊。他一輩子都不需要擔心願望的問題了。”

　“這人生可太爽了，比皇帝還要快活一百倍。”

　“羨慕也沒有用，咱還是趕緊找到晶石，早點回歸樂園吧。哪怕撿到一塊白色的都好！”

　不多時，保安室到了，這裡的保安荷槍實彈，保證地下礦坑的安全。每個人都配備了一把小口徑手槍，一天的食物份額，還有一瓶水。

　對於槍械的管控，在這裡並不算太嚴格。

　由於晶石不能夠搶奪，只能自己持有，暴力事件發生的次數倒也勉強可控。

　“還是悶聲發大財比較好。”乞丐樓榮根道，“畢竟，有些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

　“就算咱三人，誰撿到了晶石，也沒必要聲張，自己知道就成。”

　“這樣吧……不管誰撿到了晶石，回歸樂園，通過快遞送點食物給哥們，沒問題吧?救濟一下也算是戰友情誼。”

　“這個方案不錯。”

　王昊聽著他們的談論，好奇地瞥了保安室幾眼，這些保安全副武裝，一副不願意搭理人的樣子。

　而保安室並沒有非常明顯的守則。

　他領了自己的物資，故意問了一句:“這位先生，一層只有一塊彩色的晶石嗎?”

　保安並沒有回話。

　反倒是樓榮根連忙拉住他:“這些保安都不理人，別和他們說話。”

　“至於彩色晶石的問題，一層似乎真的只有一塊，但也不能肯定，畢竟很多人都喜歡悶聲發大財。胖子，你有沒有消息?”

　“我也不太清楚，又聽說，撿到彩色晶石的人……全都那什麽……嘎了。”石大鵬頭一歪，作為陰謀論愛好者，他特別喜歡收集這些奇怪的謠言。

　“嘎了?”王昊有些驚奇。

　石大鵬“嘿嘿”一笑:“滿足所有的願望，你覺得可能嗎?如果這個撿到彩色晶石的人想要摧毀樂園，如果他想要變成上帝呢?他想要整個宇宙呢?想要成為多元宇宙的主宰呢?”

　“這些願望可能實現嗎?”

　“樂園只需要最珍貴的彩色晶石，既然你撿到了，沒有利用價值自然把你給嘎了。”

　樓榮根不屑道:“呵，你這就是鑽牛角尖的想法了，這個所有，肯定是‘幾乎所有’的意思，僅限於人類能夠做到的范疇。你要是不信任樂園，為什麽還撿晶石?”

　石大鵬撇了撇嘴:“搞得你完全信任一樣?以前的老熟人還活著幾個，不全都死在了某個旮旯角落?”

　“樂園，就是不喜歡撿不到晶石的人！你要是撿不到，早晚會莫名其妙死掉。”

　樓榮根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

　……

　在王昊鑽進那個黑色洞口的時候，一行提示冒了出來。

　【你來到了第三層，感受到一種隱隱的痛苦，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接管你的身體。一種詭異的感覺從你心中升騰，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

　穿越如同水銀的黑暗，只是一瞬間的事。

　就像穿透一層淡淡的漣漪，地下第三層，到了。

　這裡依然是一副礦洞的模樣，鍾乳石從上邊懸掛下來，四周懸掛著微弱光芒的燈光，再遠處是深深的黑暗。

　“滴答滴答”的水滴聲，在靜謐的環境中分外刺耳。

　一眼望去，他還是沒有看見所謂的“晶石”，只是看到一條紅色的劃線，便是所謂的“安全區”了。

　邁過安全期，在黑暗中摸索，光明在這裡被虛弱到了極限。

　突然間，王昊聽到一個虛弱無力的咳嗽聲，在耳邊縈繞。

　“咳，咳咳。”

　這個聲音就像是醫院中，快要咳出血的肺癆病人，在耳邊縈繞。

　“你們聽到聲音了嗎?”

　“沒，沒有。”一想起這裡可能鬧鬼，石大鵬以及樓龍根兩人，也是心裡發虛。

　“難道只有我聽見了?”

　王昊倒不是害怕，而是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完成【主線任務:封印妄虛之月】，難道是深入第八層，撿到彩色的晶石?

　“踏，踏踏。”

　隨著三人的摸索，沉重的腳步聲從樓道裡回蕩。

　由遠而近。

　腳步聲愈發地沉重，那無形的東西，似乎來到了他的身後。

　王昊轉過身。

　刹那間，看到一個面無表情的小男孩，在盯著他看！

　對方，很矮，也就七八歲的樣子，穿著小小的西裝以及皮鞋，就那樣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

　王昊的心弦不由得緊繃起來，壓抑而又昏暗的環境下，有個小孩跟在身後，哪怕心眼再大的人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就在他即將掏出槍械的下一秒，小男孩又突然消失了。

　不管怎麽瞪大眼睛，都無法看到那個“東西”。

　忽然！

　那咳嗽聲，重重地咳了兩下，好像要把自己的心臟咳出來一樣！

　由近向遠。

　又徹底消失了。

　王昊皺著眉頭，腦筋急轉。

　“什麽意思，故意嚇唬人的劇情嗎?”

　“怎麽感覺，這個小男孩，有點眼熟……”

　瞳孔微微放大。

　想起來了，這是“龍”在成長過程中，遇到的那個小男孩——向皓！

　“向皓同志，應該已經死了。這是他小時候的樣子。”

　“而【妄虛】擁有記憶提取的能力……青田醫院中的醫生，全都是記憶灌注。”

　“如果是【妄虛】做的，又是為了什麽?”

　他又聯想到樂園中沒有小孩子的事實，一時半會間，有點兒繞進去了。

　樓榮根看到他停在那裡，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哥們，哥們，不會嚇傻了吧?這裡只是第三層，應該不至於出現大危險，就是黑了點。”

　“哦，哦！”王昊連忙回過神，“我聽到了一個聲音。”

　“沒事，每個人都會聽到一喜稀奇古怪的聲音，但只有自己才能聽到，要是不太嚴重，問題應該不大。”

　王昊沒有言語，沉默片刻，向前走了幾步。

　在“小孩”消失的地方，有一條長長的岩石縫隙。

　他硬著頭皮，伸出手，嘗試著向裂隙中摸索。

　事實上，伸手摸進黑色的裂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

　胖子和乞丐看的頭皮發麻，不停地吞咽唾沫。生怕摸到什麽蜈蚣蠍子，這種事情想想就一身的雞皮疙瘩。

　但……

　王昊居然摸到了一張紙條！

　蠟黃的紙張上寫了幾行潦草的文字。

　【……若人人皆為聖人，我們能夠很輕松地獲得成功。它太貪婪了，犧牲確實可以虛弱它。】

　【但是很顯然，人的天性是利己的，自私的，英雄總是少數，那種計劃是不可能實現的。故而，過去的我們敗了。】

　【我們來到這裡，修改了計劃。】

　【惡墮的土壤，讓它的力量延伸出去，未免不是壞事。】

　雲裡霧裡的幾句話，讓王昊眉頭緊鎖。

　反倒是另外的兩人驚喜地叫嚷起來。

　“這這這……絕對是真正的古董！如果是過去探險家留下的紙條，一張真正的古董，起碼幾百萬甚至上千萬！”

　樓榮根壓低了嗓音，又有些無奈:“可惜，咱得先找到晶石，才能回到樂園。”

　他有點羨慕，卻沒什麽眼紅。

　因為這個世界，晶石才是最重要的。

　這些“紙條”，對於喜歡的人而言很喜歡，對於不喜歡的人，沒有任何意義，不能吃也不能玩，只能看，意義何在?

　王昊小心翼翼地將這張紙條藏好，不停的思索著。

　(什麽意思?為什麽我能撿到這張紙條?剛剛的小男孩難道不受到【妄虛】的控制?我和其他人有什麽不一樣嗎?為什麽他精準尋找到了我?)

　這些疑問縈繞在腦海當中，無法得到解釋。

　“紙條的書寫人，是誰?”他深吸一口氣，問道。

　樓榮根道:“是一個二十多年前，名叫向皓，很知名的探險家……他進入第八層，再也沒回來。”

　“他真的是一個很特別、很奇怪的人。就這樣說吧，我們大部分人就是下水道中自甘墮落的那種，他就是那種想要改變臭蟲吃屎習性的人……雖然他不可能成功，對吧?”

　說到這裡，樓榮根自嘲地笑了起來。

　“他可能知道樂園到底是什麽，但不敢透露。你應該明白的，對比外邊的世界，樂園真的和天堂沒什麽差別了，不用擔心觸碰稀奇古怪的規則而死去……哎，外邊的世界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天知道怎麽回事……”

　王昊又問:“你不是說，你以前的熟人，死了不少?怎麽死的?”

　“嗨，都是因為縱欲過度，什麽糖尿病，高血壓，心臟病全都上來了，現代醫學很難徹底治療這些毛病。當然也有治病的方法，就是撿晶石，用願望來治療。”

　“想要願望，就得下礦坑，所以他們死了……下礦坑確實會死人。”

　又聽到胖子石大鵬突然低聲道:“我想起了一個事情，撿到這種紙條的人，特別是向皓留下的紙條，可能會遭受厄運。最好……”

　他停頓了一下:“最好趕緊掉頭，回到樂園。否則可能會遭受厄運，出現某些意外。”

　兩位隊友，下意識的臉色微變，後退了幾步。

　下礦坑，隨時都可以;而生命只有一次，要是傳言是真，可就討不了好了。

　王昊暗地裡翻了個白眼，原路掉頭自然是不可能的，因為他這個角色，就不可能撿到晶石，也不可能回歸樂園。

　而且打個遊戲，也不可能在安全區躲著。

　他只能冒風險！

　至於這兩位隊友的道德品質與個人素養，自然不會期待太多。

　臨時組隊，散了也就散了。

　(這個傳言如果是真的，意味著死去的向皓，傳遞信息後，我已經被【妄虛】盯上了。)

　(不過死了就死了吧，這種難度的劇本，不死個幾次，哪能獲得信息?)

　他隨意地說道:“我一個人行動也成……你們可以先回去。來都來了，我再找找看。”

　“要不……再走走?實在不行，再回去。”乞丐樓榮根沉默片刻，打了個圓場，他至少要前往五層，才能撿到晶石。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下來一趟，可不能這樣半途而廢。

　他太渴望回歸樂園了。

　但尋找了半天，第三層，一無所獲。

　第三層其實很大，有非常多的縫隙，但沒有提示，王昊也找不到更多的紙條。

　那個小男孩，也沒有再出現。

　……

　眾人咬咬牙，來到了第四層。

　同樣是一個黑洞洞的洞口，好像有一層水銀般的黑暗籠罩了周邊的空間。

　在穿越黑暗的時候，又有一行提示彈了出來。

　【第四層，到了。你感受到一股淡淡的痛苦，有什麽東西正在接管你的身體。一種詭異的感覺在心中升騰，讓你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一句話的形容詞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王昊藝高人膽大，走到了最前方，一淺一深的踩在了山洞的小路上，偶爾會有“嘻嘻”的笑聲縈繞耳邊，壓抑黑暗的環境，搞得他心中毛毛的。

　最後，不得不調低了頭盔音量。

　很多恐怖遊戲都是如此，要是沒有了聲音，那感覺就差了一點。

　而胖子和乞丐，則跟在身後，亦步亦趨。

　“在這裡幻聽會越來越嚴重，也會出現有實體的怪物。”乞丐樓榮根握著那把小口徑手槍，臉色發青，“去年，我在這裡遭受過一些恐怖蟲子的襲擊，那些蟲子就像蜈蚣似的，長得比人還要大個！”

　“好在，我成功跑掉了……”

　“這裡的怪物很多嗎?”王昊問道。

　“也不算多，現在怪物普遍集中在第八層。前幾層，偶爾有漏網之魚跑上來……”他說到一半，嗓門低了下來，“操，這什麽運氣啊。”

　前方有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站在那裡高大的模糊身影，並沒有繼續等待，而是一步，一步腳步沉重的走了進來。

　這種沉重的腳步聲不像是一個活著的人發出來的，像是一具僵硬，冰冷的屍體。

　“樓榮根，上啊！”胖子哆哆嗦嗦地退後了幾步，滿頭大汗。

　他心中暗暗叫苦，難得一次鼓足勇氣，來到這裡撿晶石，結果就碰到了怪物。現在是直接逃跑還是開槍射擊?逃跑的話，他一身肥肉，還真的不一定逃得過隊友！

　他舉著小口徑手槍，硬著頭皮想要射擊。

　“去你大爺的，做好開搶裝備！”乞丐樓榮根也是心中一顫， 罵了起來，“是那張小紙條帶來的厄運，應該早點回去！”

　說話的功夫，那高大黑影接近了。

　它長著一張豬的臉龐，肥頭大耳，血盆大口中的一嘴黃牙散發著濃濃的腐爛氣息，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們。它手中拿著一把滴血的屠刀，暗紅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說實話，王昊……其實不太害怕。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但現在，一條命只要100塊錢罷了。

　無實體的【妄虛】表現出來的各種未知，有點讓他有些恐慌無奈。

　但區區一個豬頭人，也就只是外表可怖罷了，毛毛雨啦。經歷過大風大浪，對這些外表恐怖的生物，其實沒什麽太大的感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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