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水潭的“血水”讓恐懼迅速發酵,牧區的雲向更黑處堆集。
一個恐慌像瘟疫一樣席卷著草原。大肚機泄露了指甲的事。牧區女人人人自危。人們都認為封水潭裡的女鬼已經靈異附體到牧區女人身上。這個女鬼蛇身鴨掌,長著突兀的指甲。最重要的是其中一個指甲被科恩砍掉。
斷甲的女人成為了嫌疑犯,成為了女鬼的化身。
女人們驚慌起來,唯恐別人看不見自己有健全的指甲。見面時的抹胸鞠躬禮被伸出手掌亮出指甲的動作替代。
一個美甲的聞訊趕來。指甲不全的女人無心侍弄羔羊,經常是羊奶外溢都忘了松開擼奶的手。她們趁著夜色約了那個修甲師,隱藏在土丘後接上自己的斷甲。美甲師幾天功夫就賺得盆滿缽滿。幾天后,可烏牧區的女人清一色地都有了一手健康整潔的指甲。
科恩暗地裡搜尋斷甲女人難度極高,還一直堅持著。他知道,不找到這個女人,就無法抹去牧區人心頭的誤解。
科恩斷定,亞克隆本來以為自己不敢跳封水潭,他的驚天一躍讓他下不來台。他只能鋌而走險,雇傭了潛水女殺手意欲借著怪潭掩人耳目殺了他。這個殺人動機是成立的,因為女兒的終身,更因為和父親的恩怨。
他每天早晨安頓好爺爺後,都會帶著一束早春的野花去看薩蘭。默默地陪著薩蘭在蒙古包前坐到上午牧馬時分。倆人不怎麽說話,隻偶爾的相視一笑,愛的默契牢牢地植根在彼此心裡。薩蘭在織腰帶,腰帶上繡著蘭花。她說要織一條能繞地球一周的腰帶,科恩就是在天涯海角,腰帶都能連著彼此的心。
歷經半個月,科恩走遍了大半個牧區,結果還是一無所獲。深溝用紙牌推斷出這個潛水女殺手是亞克隆相好的。她說,為男人可以去殺人的只能是暈了頭的姘婦。
悲催的是亞克隆在牧區相好的女人多的像草原的牛羊。
一日,他回到家,正看到小恩達赤裸著上身在和小沙粒玩遊戲:侄子小恩達騎在小沙粒的肚子上下顛簸著。
科恩:“恩達,你這是玩的什麽遊戲?”
小恩達:“我也不知道。我放學時路過蒙古包,看見大人在包裡在玩這個遊戲。女人在上面玩的很開心,還咿咿啊啊地叫。可惜小沙粒是個哥哥,要是個妹妹或者姐姐就好了。”
科恩大驚,忙問:“是誰?”
“亞克隆和么女。”
科恩聽聞恍然大悟,急忙跑向蠍子酒館。蠍子酒館的人很多,外面停著車隊,車上裝滿了胡楊林幼苗。這個季節牧區會湧進來很多志願者,栽樹防風固沙。
屋子裡香氣騰騰,坐滿了用餐的人。么女正騷情四射地招呼著客人。科恩趁著混亂偷看了一下么女,卻發現她的手指完整。該死,她一定也是修了手指的。他想到了美甲師。
為了不打草驚蛇,他“誘捕”了美甲師阿奇。
天擦黑的時候,阿奇開著甲殼蟲到封水潭。從車裡就看到科恩站在帳篷前手裡提著刀。這些日子他最怕見到科恩,科恩在找指甲他在修指甲。他明白了科恩叫他來的用意,趕緊掉頭要跑,車後卻站著老K。
“滾下來!”老K喊。
“芭比QL了。”阿奇不得不下車。
他緊步到科恩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兄弟,我都說,我就睡過兩個,都是她們自願的。”
“我沒問你這個,我問么女修了指甲沒有?”
“她第一個做的!”
科恩扔給美甲師五百塊錢,
“明白什麽意思吧?” “明白,封口費。放心,這事我不會對么女說。”阿奇爬起來,“兄弟,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兒。么女買過潛水服。她BJ的閨蜜是方特潛水教練,是我網友。她問我么女要潛水服幹什麽,可烏牧區是不是有大河。”阿奇說完,向科恩伸出手要信息費。老K把斷臂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一溜煙兒就跑了。
科恩和老K坐在凳子上。科恩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盯著血紅的潭水自言自語:這死水!
“不是死水,是寶貝哦。”老K說。
科恩明白老K的意思。深溝算出了今年草原講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旱。大旱的跡象已經從不斷收緊的荊棘枝葉上顯現了出來。土撥鼠也在瘋狂地偷運糧食到地洞裡去。從來不受雨量影響的封水潭將成為可烏牧區唯一的水源地。而這個封水潭以及它周邊四十平方公裡的地方是他的牧場。
“科恩,女人就是洞洞而已,就像那個么女。”老K一邊逗著金剛鸚鵡一邊說,“我的胳膊就是因為女人沒的, 那女人現在應該都不記得我了,我恨女人。”
科恩這才意識到這個嗜酒如命的斷臂老K也是剛認識不久。就警惕起來。他挪了挪身體離他稍遠了些,“老陳的身份大肚機確認過了,你又是怎麽回事?”
“先別說我,你完蛋了。”
“怎麽講?”
“老陳把你騙了。”
科恩就想起了大肚機說過老陳是被公安局開除的話。
“那我怎麽能相信你?”
“我把水雷扔進潭裡,還不夠嗎?”他喝了一口酒,“可惜沒炸死他。”
科恩愣了一下,才知道老K在裝醉。
“你是誰,你為什麽不走?”
“我在等那個傷了我的蛇蠍女人。”
都是被女人所困,科恩對老K有了好感。倆人聊了很久。科恩得知老K曾是某團的炮兵,丟了胳膊。可丟的胳膊卻不是丟在越戰戰場上,而是丟在了他女人的床上。他沒有講自己和老陳的關系。科恩看的出來,這個七十出頭,看上去就五十多歲的老鬼和老陳有著某種微妙的關系,這關系裡翻滾著仇恨和無奈。
這天晚上,科恩看著小沙粒和小恩達睡去,在他們的床邊坐了很久。他明白明天、明天的明天,他的命運也許會充滿血雨腥風。這兩個小家夥和年邁的爺爺不知會跟他受多少苦。
站在他的蒙古包前就能看到蠍子酒館,滿屋子的光裡正酒肉飄香。他也知道么女又在用眼角挑逗著過往的客人。
這次,他吸取了教訓,沒去打草驚蛇,準備著給么女和亞克隆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