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

　阿加裡圖看到了克來恩·莫雷蒂。

　還看到了“未來號”上一雙透明的眼睛。

　“貝爾納黛……”

　他又看了看嚴陣以待的“星之上將”，她緊盯著自己，緊盯著“告死號”。從表情和動作來看，對方似乎並不知道“神秘女王”就在她的船上。

　就連他自己也看不清楚，不，或者說阿加裡圖根本就沒有看到貝爾納黛，但他知道貝爾納黛就在這艘船上，因為在攔下這艘船的瞬間，有一絲明顯的敵意在惡意感知中一閃而過。

　“神秘再現”的童話魔法?具有“隱藏真身”力量的隱秘故事?

　“灰姑娘”?

　既然貝爾納黛在這艘船上，那方針就要改變一下了。貝爾納黛的目的不明，但應該有一部分原因是保護“星之上將”。那麽如果傷害克來恩，貝爾納黛會不會動手阻止?如果傷害“星之上將”，到什麽程度會讓貝爾納黛主動現身?

　克來恩·莫雷蒂想要去神戰廢墟之海尋找美人魚?他打算晉升序列5?這個猜想讓阿加裡圖再次感慨起克來恩可怕的晉升速度，而“佔卜家”途徑的某一個序列需要用美人魚晉升這是愛德華通過查拉圖得知的，因為密修會裡養著美人魚，且美人魚不屬於“佔卜家”任何一個序列的材料。

　在神戰廢墟亂跑完善地圖的時候，他確實見過幾次美人魚，但那些生物遠遠地看到“告死號”就慌不擇路地潛入水下逃走了。

　“開炮。”他說。

　“星之上將”站得太近了，就站在克來恩的不遠處。

　既然這樣，沒必要考慮避不避開了。

　就在這時，“未來號”艙壁上、甲板上、桅杆上的象征符號和魔法標識層次分明地亮了起來，如同無月夜晚那密密麻麻璀璨組成的星之海洋。

　阿加裡圖無所謂地看著那層屏障，手指在腰上的佩刀上摸了一下，隨後滑了下去。

　“轟爛。”他言簡意賅地說。

　轟轟轟！

　對付一艘還不算封印物的船隻，“告死號”隻開啟了一側的二十個炮口，靈性光彩肆意爆發。

　幽藍色、龐大的火團在那些星光組成的屏障上炸開，幾乎一次爆炸就讓整個“未來號”的光芒暗澹兩分，作為序列3封印物“告死號”的特別副產物，這些靈性炮彈雖然不能媲美半神的攻擊，但也遠超序列五能夠抵抗的程度。

　即便是“黎明號”來了，現在的“告死號”也不會和以前一樣立刻選擇轉身逃跑，何況只是“黎明號”的削弱低階版?

　但很快，奇怪的事情就發生了。

　在“未來號”上苦苦支撐的船員們看來，自己的神秘魔法防護已經及及可危，星光閃爍不定，隨時可能熄滅，但是在阿加裡圖和“告死號”看來，這些星光仿佛被鎖了血，雖然每一次都露出了下一發就會被打破的樣子，但每一次都用那些微弱的星光又撐住了接下來的攻擊。

　貝爾納黛在暗中保護這艘船。

　她在等著我自己退去?

　是這個道理沒錯，一般來說，海上的四王七將處於相對穩定的狀態，沒有必須敵對的理由時不會殊死搏鬥。“不死之王”和“星之上將”顯然是沒有任何直接利益矛盾的，但如果是“神秘女王”，那就有了。

　畢竟，之前在拜亞姆的時候，自己可是騙了她，還讓她損失了不少船員。

　再這樣動手下去，“神秘女王”肯定會來到台前，清算之前的舊帳。

　但那又怎麽樣?

　“不要浪費炮彈了。”

　“起側帆，右轉舵，借風力後退十米。”他說，“然後對準未來號船長室的方向，撞上去。”

　炮火的停歇讓“未來號”上的人們暫時得到了喘息的機會，破破爛爛的星光也終於暗澹了下去，仿佛到了極限。

　“船長真是厲害。”弗蘭克·李稱讚道，“居然能撐那麽多下了。”

　克來恩忍不住點了點頭，按照他對自己的估算，剛才手段全出大概能擋住三到四發炮彈，如果不能在這幾發的間隙裡立刻離開，那肯定會在隨後的轟炸中陷入危險。

　而“隱者”嘉德麗雅竟然用這些布置好的符號構成的屏障抵擋了二十發以上的炮彈，這強勁的實力很難讓克來恩為之側目。

　如果實在擋不住的話，我就去源堡，用“海神權杖”強行把他逼退……克來恩做好了準備。

　但他又想到了那雙躲在“未來號”某處注視著他們的眼睛，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這麽做。

　此時，嘉德麗雅並不知道船員的尊敬度和“世界”對自己的實力評估同時飛快上升，她無暇顧及外界，雙掌正按在窗台上，身周有點點星芒繚繞，與“未來號”的璀璨海洋仿佛一一對應。

　嗚！

　狂風憑空而起，船帆自行調整，“未來號”在失去水手操縱的情況下，速度不減反增，飛快遠離著“告死號”。

　克來恩望了望白天有神秘眼睛注視甲板的房間，發現那裡的窗戶被狂風吹得哐當作響，沒有絲毫的異常。

　水手高興地大喊:“‘告死號’後退了！”

　這一聲驚呼讓嘉德麗雅猛地一轉頭，她看見“告死號”極其自然且敏捷地後退一截，調轉船頭，看準方向，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直接衝撞過來！

　幾百米的距離轉瞬即逝，“告死號”尖銳的撞角轉眼之間就到了嘉德麗雅的眼前。嘉德麗雅看到“不死之王”的嘴唇微動，聲音已經傳入耳中。

　那雙滿載惡意的，血紅色的眼中已經出現了她的倒影。

　“我還沒有讓你們離開！”

　這句話同時傳入了所有船員的腦海中，那帶著陰森笑聲的話語不斷回蕩，時而像是北大陸的語言，時而像是一種蘊含著惡意的靈性話語，時而嘶啞，時而雜亂，時而如同囈語，時而像在歌唱，甲板上的水手們一個接一個翻倒在地，強行捂住了耳朵，卻依舊痛苦地扭曲著掙扎著。

　部分非凡者的體表開始長出一片片魚鱗。

　克來恩同樣受到了影響，隻覺腦袋內一下塞滿了各種各樣的念頭，有好的，有壞的，有光明的，有陰暗的。

　它們異常龐雜，與不斷變化的話語聲結合起來，產生了要撐爆頭部般的膨脹感。

　克來恩的臉龐輕微地扭曲了起來，一顆顆不太明顯的肉芽在皮膚底下蠢蠢欲動。

　如果不是見識過“真實造物主”的囈語和“門”先生的呼救，如果不是每次穿越灰霧，都飽受類似的摧殘，已經具備了一定的抗性，克來恩此時肯定已經像身旁的“毒素專家”弗蘭克·李一樣，按住腦袋，蹲了下去，表情猙獰地對抗著那可怕笑聲帶來的痛苦。

　克來恩注意到，弗蘭克的臉上有長出些許棕色的短毛，整個人仿佛在往巨熊方向變化。

　克來恩頭部的鼓脹頓時緩解了不少，終於有余力抬頭看向上方。

　得再開啟一次屏障……所有的魔法紋路都已經進入沉默……側面的應急屏障開啟需要十秒填充靈性……來不及了！

　看著那迫近而來的巨艦，嘉德麗雅的腦海裡只剩下最後一個聲音——

　來不及了！

　殺意的刀鋒即將觸碰到她的臉頰，嘉德麗雅閉上眼睛，不顧一切地加大了靈性灌輸。

　就在此時，一股信息的洪流席卷而來，攜帶者低序列非凡者看一眼就會直接頭顱爆炸的知識量衝向了近在遲尺的阿加裡圖。

　同一時刻，神秘的光輝包裹住整艘船，隱藏在嘉德麗雅的星光之下，顯得不起眼而內斂。

　已經搖搖欲墜的“未來號”忽然綻放出光芒，仿佛有無數潔白羽毛般的光芒碎片落下，所有的船員都在一瞬間感到輕松許多，或尖銳或嘶啞的恐怖笑聲並沒有因此減弱，但卻似乎一下和眾人拉開了距離，從更加遙遠的地方傳來，顯得空曠虛幻。

　神秘複現，童話魔法:“醜小鴨”！

　星光構成的屏障再一次亮了起來，險而又險地在撞角觸碰到“未來號”的前一刻重新開啟！

　轟！

　兩艘艦船重重地撞在了一起，星光屏障在“告死號”的撞角下一觸即潰，重重地撞在了“未來號”的側舷，幾乎把它整個撞倒在海面上！

　撞角兩艘船接觸了。

　“告死號”的船員們集體發出一聲歡呼，然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又一次ooc了。一旦數量過大就無法準確地控制每一個人的反應，“無貌的人偶”趕緊控制著它的衣服和手腳們，七手八腳地順著撞角跳進了“未來號”，直奔還在受到惡魔囈語影響的眾人。

　這些人衝向嘉德麗雅，衝向水手和航海員，和他們打在一起，但是繞開了克來恩·莫雷蒂。

　“未來號”上立刻就出現了傷亡。

　知識的洪流纏住了“告死號”和阿加裡圖，他的腦子裡頓時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知識。

　阿加裡圖的看向那混亂的數據和知識洪流，一邊抵抗著自身的異變，一邊再次從口袋裡掏出了對貝爾納黛·古斯塔夫特攻的寶具:

　羅塞爾日記。

　481

　“喂喂，發生甚麽事了?”

　一片混亂中，一個金色的腦袋從“告死號”的船艙裡冒了出來，如同倉鼠探頭，安德森左看右看，突然看到了那閃爍著璀璨星光的大船。

　“謔，那是星之上將和未來號！他們和告死號打起來了！”安德森一驚，心裡立刻打起了小算盤，“我在告死號上待了那麽久，不死之王根本沒有要殺我或者把我解雇的想法，一直讓我做雜活，並且觀察我身上的厄運……當然了我當初簡歷上寫的就是來洗甲板……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堂堂五海半神之下第一冒險家，一直給海盜之王打雜還怎麽繼續名震五海?”

　“但是在告死號上工作過，這個就職經歷應該能把其他人都嚇得哇哇大叫吧！”

　安德森當即意識到現在可能是個逃跑的好機會，他歡呼一聲丟掉盤子，吹了聲口哨，興高采烈地跟著跳上了撞角，快步往前跑:“我也要參戰！”

　金發獵人歡聲笑語地衝上了“未來號”，一腳踢在一個人的腿彎上，讓這個船員失去平衡跪倒在地，躲開了上方的橫掃，然後他快步衝向一個身材高大的毛茸茸的船員，抓起腳邊的蘋果準備直接往和那個船員對面的刀上一砸。

　蘋果掙扎了一下:“嘰！”

　它飛了出去，精準地砸在了惡魔水手的刀背上，把把柄彎刀砸開。

　安德森撓了撓頭:“剛才是有什麽動靜嗎?”

　思考無果，高大的船員竟然一拳把敵人撂倒，然後滿地撿那個亂滾的蘋果，嘴裡還嚷嚷著別跑。

　安德森一路救死扶傷，被他連續阻止了幾次的惡魔水手看向了他，安德森趕緊雙手合十道歉:

　“抱歉抱歉，沒看到你！”

　他飛快地跑到一個看起來很能打而且不好惹的金邊眼鏡旁邊，跑到這人身後，大聲喊道:

　“這些人都是人偶！”

　“只有一個人的身上帶著封印物！封印物是個小木頭人！”

　“未來號”上所有的船員都精神一振，開始仔細地尋找安德森口中的那個“小木頭人”。他看到身邊的金邊眼鏡突然皺了皺眉，眼睛看向了遠處和別人的不引人注目的兩個“告死號”水手，伸手一指:

　“那個?”

　安德森一驚——即便是他自己，想要從層層疊疊的人偶中找到那個木偶也需要好幾分鍾——他往那邊一看，剛好看到一個小木頭人閃進了水手的衣袋，安德森立刻大喊:“沒錯！就是那個！”

　“那是不死之王的封印物，具有活著的特性！”

　面目冷峻的格爾曼·斯帕羅把手從已經去除了汙染的“全黑之眼”上移開，眼中層層疊疊的黑線也隨之消失，這艘船上每一個人的靈體之線都在不自覺朝著那個角落飄動，而那個角落也正是所有“告死號”船員靈體之線的中心，如同蛛網中心的蜘蛛！

　“這是佔卜家途徑的封印物啊……”

　克來恩心中警惕。

　是被聚合特性帶過來的嗎?

　一個“未來號”的船員忽然轉向了安德森，發出尖嘯，海浪和風刃頓時撲向了獵人。安德森當即召喚出數十隻火鴉，與此同時一陣極具威嚴的靈性力量從他的身後爆發，讓那船員受到威懾，雙眼失神，忘記了逃跑。火鴉齊齊撞擊在那個突然被控制的船員身上， 瞬間就把那個船員化為一具焦屍。

　安德森詫異地回頭看了那嚴肅的金邊眼鏡一眼，爽朗一笑，試圖和對方擊掌:“合作愉快！”

　金邊眼鏡躲開了。

　安德森揮出去的手臂在空中轉了一圈，毫不尷尬地開始整理自己的髮型和圍裙。

　“挺厲害的，朋友怎麽稱呼?”他打招呼。

　金邊眼鏡用刀子般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安德森，一股嗜血狂暴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格爾曼·斯帕羅。”

　TBC

　——————

　安德森:打工還沒薪水，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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