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當晚的三更時分,金木突然被四清推醒,金木睡眼松惺:“哥哥,地震嗎?”“
“是的,趕緊跑!”
金木一骨碌爬起來,直奔大門,利索地拉開門栓,嘰嘰呀呀打開門:“哇,外面漆黑!”金木嚇得倒退了進來,一腳踩在水英的腳上。
“小點聲,你怎麽起來了?”水英問。
“我想他給我們站崗!”四清也到了門口,金木發現姐姐梅花撅著嘴靠在門邊。
“好吧,都到齊了,我們行動吧!”水英第一個走出門去,四清和梅花緊隨其後,金木不敢怠慢,跌跌撞撞跟在後面。
然而外面伸手不見五指。“一定是天狗把月亮吃了!”金木心裡“咯噔”一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夾雜著稻草清香和柔和濕潤的空氣,田野裡發出青蛙呱呱叫聲和水鳥時不時的“咚——咚”回應,金木的大腦浮現出手旋得青蛙一動不動信手拈來、追逐可愛的黑色小水鳥到處亂竄的情景,他緊張的心開始平靜下來。
水英卻大踏步向前,麻溜地到了最近的稻田。
“四清拽兩個草把,你們倆拽一個!”
金木這才知道今晚的秘密行動是偷生產隊的稻草,因為金木話多,本不想帶他,只是四清不服,硬把金木拖上。
“快撤!”水英拎了兩個稻草把下達命令。
金木滿心不願意:“難怪媽媽開始不想讓我參加,爸爸不是說人民解放軍從來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媽媽怎麽反其道而行,偷起集體的東西呢?要是被逮到我們全家就完了!可是……可是,我要是沒偷到,媽媽會不會打我呢?唉!媽媽是在訓練我做賊啊!哥哥是個拚家窮,做賊也要帶上我,我跟《霧都孤兒》的小主人公奧利弗有什麽區別呢?爸爸,對不起了,我就做這一次吧!”一個扎著的草把被他拖散,金木隻抓住幾根,感覺可以敷衍媽媽了。
“嗯哼!”金木忍不住咳嗽了一聲,趕緊拔腿就跑。
梅花聽到聲音嚇得稻草都沒摸到就往回跑。四清總算拎著一個,可是快到門口的水塘邊時,金木又咳嗽了一聲,四清把稻草扔進水溝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裝著若無其事:“我在釣黃鱔!”金木追上四清問:“哥哥,你怎麽又在釣黃鱔呢?”“
“啊呀!是你在嗆,我還以為別人,怕被抓住,嚇得我把稻草都扔了,就怪你,讓我一無所獲!”
回到家裡,清點戰利品時,水英發現只有自己拖的兩把稻草和金木還緊緊抓在手上的三根半截草苗。
“四清哪,你都這麽大了,還不如金木,梅花膽子小,你怎麽也是裁縫丟了剪子——就落個吃(尺)!還是金木人小鬼大,今後能乾大事,幹什麽都不空個手!今年冬天金木睡覺再也凍不著了,有草墊著,暖和多了,感冒發吼肯定少多了!”水英雖感美中不足,但也如釋重負。
然而,接下來金木是度日如年,生產隊發生重大盜竊,生產隊長挨家挨戶摸排,金木家是重點懷疑對象——因為稻草一路掉到金木門前的水塘邊,水塘裡還有一把。金木聽說往年生產隊山芋花生被盜,白天查,晚上就有結果——偷盜者不是讓一家人狼吞虎咽吃完後,自己心滿意足上吊投水自尋短見,就是被人贓俱獲打得半死。金木擔憂媽媽精神崩潰,又擔心贓物起獲,深深地感覺兩把稻草的代價太大,一家人為自己承受著巨大的風險,金木內心升起無窮無盡的罪過感,幾乎要被稻草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