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四,是龍王山過小年的日子。北方的這座城市已經提前一天過了小年,老汪、金木和梅花三人在城裡沒有忘記家鄉的傳統。他們忙活一下午,精心準備加餐:白乾子炒肉絲、千張燒肉、藕粉豆腐羹、紅燒鯉魚、爆炒花生米,金木親手炒了一碗大白菜。
一切安排停當,好客的老汪出門去邀請老管喝上一杯。等老管落座,酒杯上來,老汪一拍大腿:“忘了買酒了!”
嘿,老汪家斷酒已三月!金木從龍王山到父親單位,他承擔水英交辦的一項重要的任務——嚴禁老汪喝酒,這也是醫生下達的毋庸置疑的禁令。
平常,老汪嚴格執行紀律,可是今天過小年,這麽一個隆重的日子,又把酒友老管請來了,無酒不成席嘛!老管也是個酒仙,飯可以不吃,酒不能不喝。
老汪騎虎難下,想破禁令。唉,寧願傷身體不願傷感情啊!老汪於是掏出十塊錢,交給金木,語氣和藹:“金木,快去幫爸爸到小店買兩瓶酒。”
金木看著瘦骨嶙峋的老汪,他把對父親疾病的仇恨全部發泄在了酒上。酒啊,你這個害人的東西!他首次義正言辭拒絕了父親交辦的任務,還絲毫不給父親面子,恨恨地把錢扔在地上。
很少動怒的老汪非常欣賞自己兒子的才乾,對金木也是疼愛有加,金木甚至點燃了他生命最後一道燈光,激發了他求生的欲望。然而,在朋友面前,老汪顏面盡失。他突然失控,站起來給了金木一巴掌。
不管打得重不重,金木感覺到無限委屈。但他做事的風格因人而異:水英打他時他大喊大叫,作無謂的抗爭,最後還是被迫服從;而老汪首次對金木動粗,金木則是堅持原則,保持沉默,進行著無聲的反抗。
眼看動用武力仍無法讓金木屈服,老汪隻得打發女兒去。
金木狠狠地瞪著姐姐,但溫順的梅花還是礙於情面,吞吞吐吐、戰戰兢兢出去了。
嘿,錢都沒接,姐姐溜了,這下酒喝不成了!金木以為自己打了勝仗,心裡也就不再難過——挨一巴掌值得。
金木還沒盤算過來,梅花竟然提了一瓶白酒進了家門。唉,姐姐啊,你怎麽毫無原則,你是拍挨打嗎?你讓我如何說你?
不過,梅花對老汪的要求還是打了折扣,算是給了父親和金木每人一個面子。
老管看到瓶子酒,立即來了精神:“倒酒,倒酒!”
用小杯喝酒太麻煩了,咱哥倆索性來個痛快!老汪給老管一隻大碗裡“咕咕”地斟滿白酒,再忙不迭地、潑潑灑灑把剩下的小半瓶給自己倒上。他似有與老管爭酒之意,又有防范金木搶奪之心。
老管伸長脖子,閉上眼睛,粗黑的眉毛開始微微顫抖。他臉貼在碗面,嘴靠近碗沿,深深地咪了一口,還在嘴裡咂咂,細細品味,發出無限感慨:“哇!好酒,太倒滿了,端起來潑掉可惜了。老汪啊,你有不能喝酒的毛病,嘿,俺老管卻有不喝酒就走不動路的毛病,俺就不謙讓啦!實在不行,等會俺再幫你代點。一瓶酒就是俺一個人喝下去,也不會有問題喲!”
金木看看老管喝酒的神態,想想平常老管對自己的關心,又好氣又好笑。他不想再讓老管掃興,但強勁仍然發作,轉身到床上睡覺去了。
梅花靠近床沿,輕輕拍打著被子,勸說金木:“弟弟,爸爸幾個月就喝這一次酒,還有什麽問題嗎?爸爸的酒量是一斤,今天總量就一瓶,管叔叔酒量更大,他還搶酒喝,爸爸省酒待客,頂多分了三分之一,會沒事的,媽媽也沒看到,不會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