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清呆呆地看著金木的留言時,金木已和鳳英風塵仆仆,步行十五裡,到了金木首次搭乘火車的小站。
其實,金木到了四清家就得知鳳英第二天要去丈夫那兒探親,本想和她一道,可是四清軟硬兼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輕話重話講了三稻籮,最後落實到兩個字:“不行!”
金木重情重義講理,同意留下來,等到早稻成熟,幫四清乾“雙搶”。
然而,昨天出了意外,金木半夜被噩夢驚醒,心急如焚,認定父親的靈魂在召喚他。金木再三權衡,覺得事不宜遲,防止夜長夢多,決定不辭而別。
三更時分,金木擦乾眼淚,悄悄起床,背起書包,拿上行囊,躡手躡腳地輕輕拉開門栓,露出一條門縫,躋身出門。
千載難逢,焦慮的老黑貓滋溜一下抓住機會鑽進屋裡。謝天謝地!老黑貓似乎與金木達成默契,沒有一點扭扭捏捏,更沒有表達一絲纏綿,連平常“喵嗚”的招呼都省了。
大黃狗體貼地靠了過來,金木摸了摸大黃狗的頭,大黃狗舔了舔金木的手指,沒有發出一點聲響,與金木配合的天衣無縫。嘿,狗通人性,它一定知道金木此時的心情!
金木慶幸新房子好使,木門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唉,如果是打開自己出生時的老宅,吱吱呀呀叫個不停,比嬰兒哭聲還大,哥哥嫂子早驚醒了!
金木出了門就來了精神,初夏的三更,空氣格外清新,微風撫摸面頰,露水滋潤嘴唇,鼻孔呼吸更加順暢,肺葉覺得輕快飽滿,血液裡的氧氣充盈,金木的各個器官都活躍起來。
輕車熟路,金木摸索著往鳳英家趕,一邊走一邊吟誦嶽飛的詞:“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裡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知音少,玄斷有誰聽。”
不多不少,一首嶽飛的《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鳴》結束,金木不知不覺來到鳳英家門口。大門開著,堂屋昏暗的煤油燈亮著,似乎是早就等著金木的到來。
“家家,我們趕緊走吧!”金木進屋就催,兵貴神速嘛!
鳳英早已做好準備,吹了燈、關上門,領著金木就深一腳淺一腳出發了。
鳳英丈夫是鐵路工人,因為經常乘車,車站老工人甄重對鳳英非常熟悉,不需要買票。甄重朦朦朧朧看她後面還有一個人,好奇地問鳳英:
“是你兒子?”
“千萬不能把輩分搞錯了,你這一說折煞我啦!他是我堂兄弟,我們村的狀元。我兩個女兒交給公公婆婆了,不知道這次有沒有機會再生個兒子!”鳳英尖著嗓子糾正。想著馬上要和丈夫團聚了,鳳英激動的說漏了嘴,臉上泛起了紅暈,害羞地低下頭,理了理長長的辮子。
甄重立即興奮起來,上前仔細打量金木,他突然想起來了,異常興奮:“這不是老汪的兒子嗎?我見過,我就說這孩子有出息,我是金口玉言,果不其然!今天繼續免票。”
“嗚……嗚……”綠皮火車已經徐徐進站了,甄重直接把金木往車上推。金木連喊:“我有錢,我要買票,我不能逃票,我們學生憑學生證可以半票!”
“來不及了,快上車吧!”老工人強行把金木推進車門。火車“嗚……嗚……”鳴叫著緩緩駛離小站。
金木衝到窗前對甄重招手,小站老工人甄重此時此刻,筆直站立,面向火車敬禮,是那麽莊嚴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