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春天來的格外早,臘月二十四,過小年立春,是個雙春年。
猶如趕集一般,一股太平洋的暖流撲面而來,這股暖流被蝴蝶效應擴大,迅速席卷神州大地。偷渡越境到珍寶島,一貫固執己見冷酷殘暴的狗熊措手不及,被暖流逼退到邊境,狼狽地丟盔棄甲,一幅熊樣,在冰面上笨手笨腳、連滾帶爬。暖流融化了皚皚白雪,當年能承載坦克的冰面分崩離析,猶如摧枯拉朽。掉在烏蘇裡江的狗熊淹個半死,終於撿回了半條命,逃回西伯利亞,暫時偃旗息鼓,不敢負隅頑抗,等待下次寒流,伺機卷土重來,再次襲擾邊境的生靈。
水英沐浴著早早到來的春天陽光,破天荒地到采供站,帶著六張來年即將過期的“壹市尺”布票,在布匹櫃台挑三揀四,統籌兼顧,為三個子女扯了六尺藍色平布,裁縫“吱吱呀呀”歡快地挑著縫紉機上門,給每個孩子做一件新褂子。
水英的口頭禪滔滔不絕:“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老大新、老二舊,破破爛爛給老三,今年大家都沾光!驢子窩屎外面光就行哪!你看新褂子穿了多拽,可以罩住大半截身子,褲子有沒有就無所謂了!”
言外之意是錦衣夜行實在沒有必要,肉埋在碗底下吃太浪費了。
大年三十,老汪也匆匆趕回來了,水英早已把家裡拾掇得煥然一新。金木蹦蹦跳跳,興奮無比,早早洗了年澡,有生以來第一次開心地穿上新褂子。新褂子雍容寬大,拖到了膝蓋,就像現在的學子們自豪地穿上博士袍,金木穿得飄飄然、欣欣然,左一看右一瞧,轉過來扭過去,終於闊氣了一把。
“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金木興致盎然地和哥哥姐姐一起圍著老汪寫下這副千古絕唱的對聯,用麵粉攪好了漿糊將對聯貼在兩扇大門上。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好客的老汪仍不忘記邀請了琶王爺,還一並請沒回上海的田老師一起過年。已是初中生的四清搶著寫後門對聯,提筆卻半晌不知寫什麽。
金木背的唐詩多,信手拈來,大聲吟誦:“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老汪搖搖頭:“和過年歡樂吉祥的氣氛不協調。”
“欲窮千裡目,更上一層樓。”金木繼續搶答。
“好!”大家鼓掌通過。從此,金木家的後門對聯每年都換新的,但內容一直不變,直到金木離開龍王山隨父求學。
善於標新立異、處處展示自己的金木今天也有了表演的舞台,在大家的幫助下寫下了“五谷豐登”和“六畜興旺”分別貼在稻缸和雞籠上。
金木歪歪斜斜地寫好“福”字後,規規矩矩往灶台上粘貼,卻被四清把“福”字揭下來。
四清故作深沉:“錯了!”
金木對照《新華字典》,毫不示弱對抗哥哥:“你說錯在哪裡?不要認為你讀初中就一定是對的!”
金木還請來了田老師評判。
田老師把個“福”字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後判定:“金木寫得完全正確!”
四清仍顯得高深莫測,一副老學究的模樣。
當金木再次站在板凳上嚴肅認真粘貼時,又被四清盛氣凌人撕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