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山腳下的水最先退去。望著殘垣斷壁、滿目蒼痍的廢墟,想著丈夫病重,一家人分居兩處、相隔千裡,如今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水英經常潸然淚下:“哎!現在連個窩都沒有了,這日子怎麽過哦!”
正在此時,老汪的堂妹桂英上門造訪。
巧的是桂英也姓汪,因為龍王山女子取名不安輩分,只能靠王老太太證明——桂英和老汪同宗同輩。
嘿,不管怎樣,八百年前是一家!
桂英丈夫張月和老汪是“同年哥”,又和老汪一年當兵,兩家自然是親上加親,兄妹一家人。但張月和老汪際遇不同,張月在二炮部隊,此時已是團級幹部,響當當的軍醫。
桂英告訴水英:“部隊得知龍王山發大水,就讓我們一家搬到部隊隨軍,我家老張在大城市,將來我們就成了城裡人了,今天我是特意來跟你告別的!”說著,桂英牽著小女兒:“抓緊時間跟你老表玩玩,以後就難見面了。”
金木灰頭灰臉,看看小表妹白皙的臉上瞳仁澄澈,兩筆似蹙非蹙柳葉眉,飽滿高傲的鼻梁,兩片欲張又閉、害羞的櫻桃小嘴唇,清潤柔美的胳膊,瀑布般柔滑潤澤的長發垂至細膩勻稱的小腿,面對國色天香、花容月貌,金木一時迷茫了雙眼,呆若木雞,他從來沒有認真地觀察過小表妹,越看越覺得小表妹小鳥依人、楚楚動人,恰似門前滔滔江水孕育的天然的珍珠,有著天然的光澤,加之清水洗滌,實在是無可挑剔、潔白無瑕。
在龍王山,男孩和女孩之間玩耍非常難為情,所以金木回憶中沒有小表妹的東西,可是明天小表妹就要永久離開了,金木竟然又多情善感起來,後悔這麽美麗的景色自己剛剛發現,還未細細品味,猶如雨後彩虹,更似三更盛開的曇花,倏的消失,心有不甘。
小表妹隻比金木小一歲,被金木看得局促不安。為打破僵局,小表妹抬頭回望金木,嫣然一笑,漾出淺淺的笑意,臉鰓兩邊小酒窩揮發出醉人的清香,攝人心魄。
突然,一隻大雁落在門前的棗樹上,金木猝然不及,心旌搖蕩,感覺自己的小九九被對方一覽無余,驚惶失措,搜腸刮肚,想標新立異卻詞不達意,一貫伶牙俐齒的金木變得語無倫次且含糊不清:“你……你是沉魚……沉魚落雁……落雁,能閉花……羞月,皮……屁股(皮膚)真白,就像地裡馬……馬鈴薯……馬鈴薯剛吐出的嫩芽!”
“大小夥子講人家屁股白,醜不醜?人家屁股比你臉還白,還說屁股像馬鈴薯,你土得掉渣,就是個豬八戒坐飛機——醜上了天,像個醜八怪,你舔人家屁股都沒資格!你隻配在龍王山種馬鈴薯,一根腸子通屁眼,打個比方都不會,我看你饞得口水要拖到地下了,難不成你還想吃人?馬鈴薯芽吃不得,小表妹也要飛了,人家馬上也是城裡人了,高攀不上哪!”
這次呀,水英真不是責罵金木,她表面上數落金木,抬舉桂英,誇讚外甥女,暗地裡她是真心喜歡有這麽好的親女兒,如果娶回來當兒媳婦,那不也是一樣美死人哩!
你看水英急猴似的,四清的婚事讓她丟盡了臉面還是遙遙無期,都是那個娃娃親惹的禍,不然,水英當上奶奶囉!龍王山四十歲不到當奶奶,那是大有人在!水英‘早生兒子早得力’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盡管金木是個未成年人,她大腦裡可沒這個概念,她恨不得買個期貨,盼望早點抱孫子,她是故意往上面引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