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天剛蒙蒙亮,金木就聽到急促的敲門聲。
敲門聲顯得很迫切。金木心想:“六點都沒到,誰這麽早?我家城裡一個親戚都沒有,誰來給我們拜年?還有職工突然心血來潮,給阮廠長拜年後,又良心發現,到傳達室給我父親拜年?感謝父親一年為他們送書送報,傳遞家音?有沒有帶好吃的?嘿,不要講究啦,不求高檔,只要能解饞,這樣的事越早越好!”
“我來開門啦,快請進!”金木掀開被子,一個鯉魚打挺下了床,滿懷喜悅地打開門。一陣東北風吹得金木往後退了一步。
水英風風火火站在門口,對著金木大聲嚷嚷:“快穿了衣服,跟我去砍草!”
“怎麽是你?大正月的,還沒吃早飯呢!”金木嘟噥著。
“你就記得吃、吃、吃,奶牛等著吃草,乾完了再吃!”水英的命令不允許討價還價。
金木不得不佩服水英的本事:板車已停放在工廠門口,裡面還有兩把滑亮的鐮刀。
金木心裡納悶:“媽媽是從哪裡弄上這些東西的?這真是能力啊!”
這時,水英麻溜地拖起板車,金木噘著嘴、勾著腰,隻得乖乖地跟在媽媽後面出了工廠大門。
水英來到果園,熟練地打開鐵絲園門,果園裡成片的枯草躍入眼簾。
“媽媽,你怎麽知道果園裡有草,又從哪借來的板車,砍了草幹什麽?”金木連珠炮似的一連串問問題。水英只是埋頭割草,全身心投入,難得搭理他。
金木也是久經考驗的小農,從來不認輸,割起草來專業的很哦!只聽見果園裡“嚓嚓”的割草聲。
勞動過程很辛苦,獲取勞動成果也很快樂。當金木和母親把一車草稱好,奶牛場唯一一位正式工交給水英兩塊錢時,金木感覺從未有的快感:“哈哈!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啦!”
奶牛場這位正式工,理所當然就是場長了,她在新春佳節得到草料也是喜出望外,體會到什麽叫雪中送炭。“唉,這些家屬工頭老的狠啊,不就是跟廠長牽牽絆絆的關系嘛,比奶牛還難管哦!”場長牢騷滿腹。
牢騷滿腹之余,場長格外感謝水英和金木,她十分高興地送了一瓶牛奶給金木,真情地關切:“孩子,還是熱的,喝了暖暖身子!”
“我可以帶回家嗎?”金木怯怯地問。
“記得還俺瓶子就行了,你那板車還是俺們的呢!”
“草是我和我媽媽兩人割的,我媽媽還沒有呢?”金木得隴望蜀,想再爭取一瓶。
場長阿姨“噗嗤”一笑,用手背彈了彈金木,神秘地貼著金木的耳朵說:“走吧,走吧,牛奶很貴哦,我兒子都享受不到這個特權!你在我們工廠大名鼎鼎,學習首屈一指,哪個家長不羨慕,俺是送給你的!再站著被人看見了,這瓶就沒有了!”
誰不喜歡聽奉承話、表揚話?金木對場長阿姨的獎勵心領神會。他把僅有的一瓶牛奶迅速揣在棉襖口袋裡,拉起板車風馳電掣般飛快地往家跑,進工廠大門前是青石鋪成的上坡路,板車被顛得“唧唧呀呀、哐當哐當”叫個不停。
到了大門口,金木迫不及待地推開大門,神龍活現地吆喝:“弟弟!弟弟!有牛奶喝了哦!”
“啪!”的一聲響,奶瓶從金木的口袋跌落在青石上,乳白色的牛奶灑了一地,瓶子也碎了一地,濃濃的牛奶和玻璃渣裹在一起。金木先是囧囧地站著,不知如何是好,稍微緩過神來,他不顧破碎的玻璃戳手,雙手忙不迭地在青石上試圖捧住四溢的牛奶。金木幾次嘗試都失敗了,猶如竹籃打水一場空,金木隻得不斷用舌頭舔舐著手掌和指縫,試圖把損失降到最低。
唉,牛奶甜甜的,又參雜鹹鹹的味道!金木手掌的表皮被碎玻璃豁出了小小的傷口:吃進去的牛奶還不夠補充流失的血液。
水英追過來用鐮刀柄狠狠地給了金木一下。金木捂著頭,沒有吭聲,出了名的金木提醒自己:“此處不比龍王山,大名鼎鼎的汪金木一定要注意形象了!挨打本就失面子,哭哭啼啼那就更沒形象了!”
“早上白幹了!我們一個早晨才掙兩塊錢,正好買一瓶牛奶,你這個敗家子,頭上頂不了三兩油!”水英責備著。
金木沒有回家吃飯,自知闖了紕漏,一人做事一人當,獨自一人拖著板車又回到果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