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在家庭裡面從來沒有發言權,她排行第二,水英就給她起了個“二老好”的綽號,一家人覺得梅花家內家外當之無愧,總是吃虧。水英認為四清家懶外勤,作為老大,全然不顧三個弟妹,有好吃好玩的喜歡送給別人,卻以此討好想換得好名聲,得到好處的人似乎也沒有四清期望的那樣,弟妹們對他是怨聲載道,於是水英給四清也起了個“大頭癡”的綽號,其實四清是對不起這個綽號。而水英送給金木“三強子”的綽號,卻讓金木做得嚴嚴實實,演繹得淋漓盡致。
但是,今天梅花沉默了很久後,也發表意見了,仿佛看不到她一點“二老好”的痕跡:“我覺得弟弟考大學前途無量,當然是好事,可是假如弟弟上高中學習不用功了怎麽辦?那豈不是前功盡棄!哥哥講的也有道理,弟弟考上中專,解決了全家人的困難,以後工作了也可以邊工作邊讀大學,一手拿工資,一手搞學歷,那才是兩全其美!”
梅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還真提出真知灼見,也許在省城培訓後水平得到提高,也許在為領導燒菜中被熏陶。
金木聽了非常不入耳,開始攻擊梅花:“只是遺憾啊,姐姐你也工作兩年啦,哥哥當民辦教師六年啦,也沒見你們搞到任何學歷。”
梅花被金木頂得面紅耳赤,但今天她似乎不準備退讓,立即懟了過去:“我們都不喜歡念書,我們把念書當成負擔。你喜歡學習,以後你就一邊工作,一邊念到頂。
“我們單位副廠長,那位你尊敬的程大哥,中專畢業分配到我們單位,兩年以後就當了我們廠的副廠長,現在不也拿到函授大學文憑?辦公室吳秘書就喜歡學習,他不是你偶像嗎?他也是中專畢業,拿到廣播電視大學文憑,那個文憑好拿喲,聽講聽廣播看電視就行了,不知道是真是假?吳勝利還沒閑著,他看阮廠長沒有學歷,不是也為領導報了個名,幫領導上課考試,為阮廠長拿到夜大文憑。阮廠長把文憑當成寶貝精,還把結業證書掛在辦公室,我看到通紅的公章就是你一心想上的大學哩!你不能心太大了,現在可以搞文憑了,你還不滿足,如果是以前推薦上大學,會有你的份?你學習再好又怎麽樣?還不是照樣回到龍王山種田!”
“你現在跟領導接觸多了,也學會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糨糊把子兩邊刷,刀打豆腐兩面光,厲害啊,十字街的麻雀什麽咚咚鏘都看過囉!”金木嘲諷道。
唉,關鍵時刻能看出一個人哦!金木發現梅花也是不可小覷。
水英盡管不喜歡媳婦盼弟,但很傳統,墨守成規,對長子繼位很讚同,於是把天平狠狠地壓下去:“我看四清接班,金木考中專,沒什麽商量的,就這麽定了!”金木這邊被天平一下拋入空中,再也落不下來。
突然,峰回路轉,沒想到金木的嫂子盼弟按捺不住了:“四清進城了,我和孩子怎麽辦?他一定會成為陳世美,不是說結婚了不準頂職了嗎?何況我們都有孩子了!”
盡管盼弟的天平向金木這邊傾斜,但金木很不讚同嫂子的觀點,立即糾正:
“應該和高加林對比,高加林進城工作就甩了劉巧珍,可那也不能完全怪高加林,那是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而陳世美殺老婆是犯罪,不可同日而語!”
盼弟聲嘶力竭地哭了起來,也開始炮轟金木:“你就貪心,將來當幹部還不滿足,你想上大學,爸爸要是死了,你自己養活自己!你念高中看你喝西北風,我家四清就在龍王山蹲,不會管你死活的!”盼弟在元宵節打破一切忌諱,胡攪蠻纏,把局面攪成一鍋粥。
面對兒媳婦肆無忌憚的挑釁,身為婆婆的水英今天再也無應戰的勇氣,頓時啞口無言——真是歷史車輪滾滾向前,此一時彼一時也!“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終於成為陳年往事,婆婆不再八面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