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死了。

  兩隻紙人撓撓頭，用眼神交流一下，又上前狠狠踩兩腳，拉開Lee的眼皮看看瞳孔的放縮程度，確認倒在長條形肉塊邊上的這個家夥已經死去。

  “歪基拉，嘎了。”小紙人指指這個蛋生人。

  另一隻點點頭，肯定地說道：“嘎了。”

  於是兩隻紙人便一路爬到Lee的頭顱位置，一隻紙人將“破”字符打出，正中蛋生人的腦門。

  這枚字符直接將Lee的頭開出一個小孔，使它處於“破”的狀態。

  另一隻紙人頭一歪，臉上模擬出小醜的妝容，紙軀體上頓時長出紙質的肌肉，它用力將小孔附近的皮膚撕扯開來，露出其中白色的頭蓋骨和淡粉色的肉組織。

  透過那個小孔，兩隻紙人可以看見頭顱裡的大腦，這也是虞良囑咐它們要摧毀的東西。

  小醜紙人手捧“灼”字符就要朝洞裡丟，但立馬就被另一隻小紙人攔下來，用無聲的紙人語給對方講解著什麽。

  【用邊上的骨刺攪碎大腦就行了，這個“灼”字符可以省下來。】

  【為什麽要給老大省字符？他很缺字符嗎？你看不起他嗎？】

  【不，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放火！】

  【放火？】

  【放火！】

  【放火！】

  兩隻紙人幾乎不費什麽功夫就達成了一件的一致，它們高高舉起手，進行著無聲的歡呼。

  隨後小醜紙人立馬拔下連接在Lee頭顱上的骨刺導管，將骨刺摘下來插入洞中不停攪動著，最終將Lee的大腦攪成一碗爛泥。

  這樣一來便是萬無一失，紙人們覺得自己絕對是超額完成了任務。

  如果腦子被攪成這個樣子還能被那些怪物利用的話，那它們也無話可說。

  而現在的話……

  該怎麽放火呢？
  兩隻小紙人向著周圍看了一圈，頓時覺得壓力很大。

  工廠流水線，生物計算機，生物打印機，梭形載人航天器等造物擺得齊整，它們也有些不知道從哪裡下手比較好。

  現在它們只有兩個紙人，一枚“灼”字符，這裡卻有這麽多重要的東西，這讓它們感覺到有些不知所措。

  時間緊，任務重！
  六個大字印在兩隻紙人的腦海之中，它們立馬變身成小醜形態，開始跑到各處遊走，尋找著二層的易燃物。

  【擬詔】能力可以幫助它們模擬出印象深刻的怪談生物的特征，以此獲得相關能力的閹割版。

  小醜形態的話，它們可以獲得額外的體質加成，正適合現在這種狀態。

  只不過由於本身的力量過於孱弱，所以它們的力量依舊不如一個正常的成年人，大概只和一個十一二歲左右的兒童相當，想要順利拖動這裡的什麽東西，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大家都在就好了。

  兩隻紙人由衷地感慨道。

  然而這個時候，一個令它們倆有些意外的家夥出現在二樓。

  那是一個蛋生人。

  蛋生人，也就是玩家。

  兩個紙人做出判斷，然後彼此對視一眼，迅速展開變成二維狀態。

  這是它們從原生人身上學到的手段，原生人展開變成“支離人”，而紙人展開的話……

  就變成了一張純粹的白紙。

  兩張白紙躺在生物計算機的邊上，老老實實地蟄伏起來。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這個蛋生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進入腦域網的攀登運動員——西斯。

  在進入腦域網後，他所受到的待遇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他本以為自己會在連入腦域網獲取到一些信息後就被原生人們乾掉，然而並沒有。

  原生人們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

  邪惡。

  他們是非常友好的族群。

  他們是非常講道理的族群。

  他們崇尚和平，拒絕戰爭，所有人眾志成城，只為了達到一個相同的目的。

  西斯由衷地覺得，這才是一個高等文明應該展現出來的氣度和風范，他們不講道德，但無意中表現出來的道德底線卻遠遠高於熱衷殺戮的人類文明。

  他曾經出生在一個落後的國度，後來追求自由和文明而移民到一個發達的國家，結果卻發現自由和文明需要金錢作為支撐，否則他會看見比自己國家更不自由更不文明的事情。

  再後來，他就進入了怪談世界英語系服務器，直到現在看見原生人的血肉文明。

  他向往這樣的文明。

  一個真正包容的先進的文明。

  一個能在荒蕪星球上生長出獨特的血肉之花的文明。

  真正強大的文明。

  現在就是他證明自己的時候，剩下的兩百六十五個原生人都不能離開腦域網，只有他可以離開這裡，所以他需要幫助原生人們做一件事。

  他需要將細小的惡魔帶出腦域網，將它存放到蟲體之中。

  蟲體，也就是載人航天器，它的第二加速級需要利用細小惡魔來輔助分解，達到噴射氣體加速的目的。

  是【果樹計劃】中不可或缺的關鍵一環。

  看見了嗎？

  這就是一個高等文明的底氣和容量，他們可以相信一個才認識不到半天的異星人。

  西斯走到生物計算機的邊上，他看見了長條形肉塊的上面放著兩張紙。

  紙？
  這裡為什麽會有紙？

  兩隻紙人盡力地攤開自己，令自己看起來更像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白紙。

  它們偷偷地睜開眼睛，看向面前的這個蛋生人。

  瞪大雙眸，眼眶深陷，兩隻眼睛的周圍滿是黑眼圈，而且他的手裡還拿著一個透明的小盒子，不知道裝著什麽。

  從微紅的眼睛中可以看出，此時這家夥的精神狀態很差，甚至可以說是脆弱。

  兩隻紙人用翹起的一角碰碰對方，它們立刻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

  對，沒錯。

  這是個很好的利用對象。

  弱者只會抱怨環境，強者早就準備好搞事了。

  既然它們的力量不夠，那就試著去問別人借力量。

  紙人們擁有著【滔亂】的能力，本就可以察覺到別人的精神狀態，現在這個蛋生人不知道是被什麽東西蠱惑了，所以對幻術的抗性很弱，它們兩個一起上，估計可以越級控制住這個蛋生人。

  它們是T3級別的紙人，兄弟齊上的話，迷惑住一個精神狀態極度差勁的T2級玩家……

  應該不難。

  紙人們心中做出決斷，它們深信對方也是這麽想的，不僅僅是對方，整個宇宙中的紙人都會這麽想，包括那隻曾經暴躁易怒的紙人小四。

  西斯拿起生物計算機邊上的白紙，他對眼前的景象產生了些許懷疑。

  為什麽血肉文明中會出現一張白紙？
  這個星球明明沒有植物纖維才對，白紙是怎麽造出來的？

  還如此的潔白、齊整。

  突然間，這兩張白紙從他的手中脫離，因風起而想著他的面門撲來。

  如果是正常情況的話，他那強大的身體素質會驅使他的身體躲開這兩張紙，但此刻他沒有做到。

  他的腦子裡像是有棉花堵塞住血管一般，神經反射的速度極其緩慢。

  最終，兩張白紙蒙上了他的眼睛，白紙迅速折成紙人模樣，一隻紙人捂住他的左眼，一隻紙人捂住他的右眼。

  於是，嶄新的場景出現在他的面前。

  西斯看見自己手中裝著“細小惡魔”的透明盒掉落在地上，立馬飛快地將它撿起，又吹去透明盒上不存在的灰塵小心地捂進懷中。

  兩隻紙人看看抱住一台生物打印機的西斯，滿意地點點頭。

  這個身體素質讓它們非常滿意，這個沒腦子白癡的力量甚至比花朝大爺更強。

  借用這具身體的話，它們可以做到的事情就多了。

  ——

  虞良看著面前的哨獸族群和原生人們，被它們剛剛說的話題震驚。

  被這些話一提點，他突然明悟了許多。

  這顆星球以前沒有微生物，所以血肉文明的生物科技才能大行其道，那些生物質造物不會腐爛。

  而血肉文明對造物的再利用能力很強，某種程度上也確實不需要依靠微生物的分解作用。

  事實上，倒不如說這個文明極度厭惡和恐懼微生物。

  虞良從他們的話中可以得知，在原生人時代的前面還有一個巨人族群，大概就是現在巨人頭顱的原身，巨人族群消亡，原生人族群誕生，現在原生人族群消亡，哨獸族群接上。

  血肉文明在不斷地延續，每一代族群都是在上一代族群的屍骨上開出花來，長江後浪推前浪，科技進步到一定地步後終將會迎來曙光，終將會有一個族群回到【樹】上去。

  因為血肉文明的傳承不會斷，所有的信息都被存儲在生物計算機之中，知識不會由於族群的換代而斷層。

  不過可以預見的是，族群換代的間隙可能會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在這個階段中就要保證生物計算機不會“死亡”。

  沒有微生物的話，生物計算機自然不會有太多的意外，然而當微生物出現，經過漫長時間的演變，生物計算機可能會因此腐爛——

  文明便出現了斷層的可能。

  所以血肉文明將“微生物”定為“惡魔”，這些肉眼看不見的東西是能夠將整個血肉文明葬送的東西。

  所以……

  虞良覺得血肉文明不一定知道“微生物”這個名詞，他們只是固執地稱其為惡魔，“微生物”這個詞恐怕還是從異星人的記憶中得知的，還有細菌啊病毒啊真菌啊這些更細的分類恐怕也是這樣。

  這麽看起來，“微生物惡魔”的確是很恐怖的東西。

  如果下一代不能接收上一代的知識傳承，那麽出現在這個星球上的文明恐怕不一定能夠再叫做“血肉文明”。

  現在，原生人為了在族群徹底消亡前登上【樹】已經不擇手段了，甚至違背了從巨人族群延續過來的祖訓，難怪人形哨獸會如此憤怒，也難怪原生人們一副心虛的模樣。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這原生人倒好，直接把樹全砍了，這其中受到最大影響的自然就是哨獸族群。

  “我們這一次就可以成功，相信我們，相信編號1，我們對‘惡魔’……不，不是惡魔，你有了異星人的記憶，你應該清楚，那是一種很常見的生物，它們擁有著生物的本能，和我們沒有什麽不一樣。我們是天然的生物編輯者，我們可以做到對它們的改造，可以利用它們的力量回到【樹】上去。”被奪去金色眼睛的編號266解釋道，他仍舊不死心。

  這是編號1做出的決定，也是他們全體原生人做出的決定，所以不會抗拒不會退縮不會懷疑。

  編號266慢慢說道：“它們叫做‘微生物’，僅此而已，不是惡魔。我們能找到完全掌控它們的方法，你們不要妖魔化新的技術。這樣的話，你們永遠不及我們強大。”

  “呵。”人形哨獸的鼻腔出聲，它的耳哨開始快速晃動，發出逐漸增加頻率的哨聲。

  這種哨聲顯示著此刻人形哨獸內心的怒火難消。

  它那金色的眼睛中綻放出光芒，光芒之中，人形哨獸也開始變化身軀，它獲得了二維展開的能力，將自己的身體拆分成“支離狀態”。

  這種狀態下的它擁有極強的戰鬥力，至於究竟多強……

  人形哨獸自己也不知道。

  它只知道，“支離態”需要大腦的控制能力高度發達，這種狀態也分三六九等。

  原生人族群中有的人只能精確控制器官，有的人能控制到每一寸皮膚，有的人能控制血管甚至是更細小的神經等等。

  當然，此刻才從腦域網中脫離出來的原生人一定幾乎完美地掌控了“支離態”。

  至於它的話……

  變態般地大腦發育程度令它的壽命極短，換來的就是對“支離態”恐怖的掌控能力。

  它的大腦可以更加精細的操控自己身體的每一個部分，就算是剛剛掌握“支離態”，以一敵二……

  或許也不成問題。

  三個原生人目睹著人形哨獸解體成“支離態”，這代表著對方進入了戰鬥狀態，但他們並沒有解體，而是保持著完整狀態，就這麽直直地盯著處於爆發邊緣的人形哨獸。

  然而最終，人形哨獸並沒有發動攻擊，它收回了自己的身體部分，冷冷地丟下一句：“下一次蟲體航空實驗是你們最後的機會，失敗的話，請自縊。還有，將‘惡魔’……‘微生物’的所有研究資料給我複製一份。”

  “好。”編號266應答。

  血肉文明終究還是不擅長戰爭，兩方族群產生了妥協。

  而這個時候，虞良突然發現自己腳下的坑洞傳出了些許高溫。

  這種高溫炙烤著遮擋住他的肉褶皺，也就是大腸皮，散發出一種迷人的味道。

  高溫？

  “臥槽，二樓好像著火了！”與此同時，李花朝在宇宙中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