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司，大周最神秘的部門，沒有之一。

這個部門已經綿延了千年，前身是誰已經不可考，不過始終在處理神明與人族之間的關系，是神明與人類的紐帶。

被直接送入到天命司，王懷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上官虹，你好歹讓我們準備一下啊！

不過上官虹的做法也沒錯，人和神明相處的時間久了，確實會受到神性汙染。

就跟動物會被奇物腐化為妖魔一樣，人類也會被神明汙染。

這份汙染是被動的存在，神明都無法控制這份汙染，所以神明必須與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被汙染的人會不自覺的接受對應神明的思想，並不由自主的開始崇拜對方，自身的人性會慢慢減弱，最終淪落為工具。

為了避免這份汙染，廟祝們都需要穿上特製的衣服，並用符紙隔絕自己的相貌，避免汙染進一步擴大。

不過這種方法只能緩慢減少汙染，但無法根除。

天命司位於乾山頂部，而乾山又是天下第一山，能駐扎於此，可見天命司的重要。

與外界的想象不用，天命司內部十分的安靜。

它的外圍只是正常的山水，內部卻仿佛銀河落地，一顆顆星辰漂浮在空中，每一顆都代表著一名神明。

此時此刻，王懷和顧無心仿佛來到了九天之上，周圍是萬千星辰閃爍著星光，足下是漆黑的星空中唯一漂浮著的陸地。

這塊陸地上滿是亭台樓榭，大量廟祝在這裡緩慢行走，一舉一動如同木偶一般規整。

他們身上的服侍統一，只是顏色不同，代表著不同的等級。

臉上也都貼著符紙，每一個符紙上的符號也不相同，代表著不同神明的廟祝。

雖然在之前的模擬中，王懷也來到過天命司，並在這裡鑽研邪神的知識。

不過記憶和實際看到是兩回事。

站在陸地上，王懷仰望星辰，頓時感覺到一股蒼茫古樸的感覺迎面而來，仿佛在直面某種不可知不可說的偉大的存在，讓他從內心深處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閉上眼睛，別看了。”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讓王懷從之前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扭過頭，他看到一名黃衣廟祝站在自己的旁邊，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幫自己驅散了神明的影響。

顧無心也拍著自己的肩膀，《太上忘情訣》在她的體內運轉，同樣在幫王懷驅散影響。

點了點頭，王懷示意自己沒有問題，然後面向黃衣廟祝:“多謝了，請問閣下是。”

“姓名什麽的不重要，你們是上官虹送來的人吧，跟我來。”

由於不能多看，所以王懷只能被顧無心牽著手前往，而黃衣廟祝則在前面邊走邊說道:“頭頂的星辰，每一顆都是一名神明，不過大部分都在沉睡中。只有很少的可以蘇醒，成為正神。”

“也有一些是被神明道以秘法喚醒，這些神明最近也多了起來。現在高度懷疑與佛門有關，天命司的人也在調查中。”

“那些被神明道的人喚醒的神明會如何處理?”王懷問道。

“找機會，再次使其陷入沉睡。這些神明性格太過於單純，雖然滿懷大愛，但一個不小心就會讓世間大亂，必須使其沉睡。”

善良是種美德，但愚蠢的善良不是。

王懷曾經閱讀志怪小說，讀到過這麽一個故事。

某地有這麽一個小山村，村子裡的人四十歲生日當天就會投湖自盡，這已經是一個傳統。

有個小說家來此采風，隨後驚訝的發現這裡的人水性極好，在水下可以待一個時辰不用換氣。

經過一番調查，小說家發現這裡的人快到四十就會長出手蹼和鱗片，之後化為半人半魚的怪人。

投湖並不是自盡，而是已經無法在陸地長時間生活，轉而到湖底生活罷了。

究其原因，就是湖底的湖神給予的賜福，讓這些漁民可以更加擅長捕魚，但也漸漸讓這群人失去了人的身體，成為魚人。

故事的結尾，小說家倉皇逃出了山村，然後將這段往事塵封。

只是快到四十歲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喉嚨越來越乾涸，手指之間開始出現薄膜，背上也開始冒出鱗片。

這就是貿然賜福帶來的悲劇。

雖然知道這群神明沒有惡意，但他們必須沉睡，不能複蘇。

跟著黃衣廟祝不斷前行，直至閉著眼睛走進一處房間。

聽到房門聲關閉後，黃衣廟祝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可以睜開眼睛了，你們真沒認出我啊?”

“認出來了，只是無所謂。”顧無心平淡的說道。

“大師姐還是這麽無情啊。”

連忙睜開眼，王懷看到黃衣廟祝已經摘下了臉上的符紙，露出少女頑皮的笑容。

“莊無妄?”

“是我哦，又見面了，王懷。或者說，小師弟?”

走上前，廟祝莊無妄揉著王懷的腦袋，笑著說道:“之前看你用龍氣，我還以為你是皇子呢，沒想到居然是自家的小師弟。你騙我騙的好啊了。”

“師姐，自重啊！”

“嗯，自家師弟不行麽?不好意思啊，我一直摸不清距離感。”

取出蒲團，莊無妄哼著歌開始泡茶。

在莊無妄泡茶的時候，王懷也在打量這個房間。

這是一個較為寬敞的寢室，房間的牆壁上滿是符紙，正中間則擺放著一尊紅衣娘娘像，神像前還擺放著香爐。

除此之外，房間中並沒有太多的擺設，給人一股質樸的感覺。

粗茶泡好後，莊無妄又取了綠豆糕當點心，然後對二人說道:“你們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紅衣娘娘已經給我托夢了，告訴我需要全力輔助你們。”

王懷現在有點想問自己給自己托夢是什麽感覺，不過只是想想就算了。

咬了口綠豆糕，王懷問道:“莊師姐，你怎麽會在這裡?”

“最近紅衣娘娘的品級不是提升了麽，我也晉升為六品廟祝了，所以可接觸的東西也變多，需要在這裡學習一段時間，之後到海浪島建造新的神寺。對了，海浪島也是妙音門的產業吧。好玩的東西多麽?”

說話時，莊無妄的眼中閃爍著光芒，看來真的很好奇海浪島上的事情。

“還挺多的吧。”王懷回答道。

“那好吃的東西多麽?”

“海鮮還不錯，有時間讓化親王給你來做頓飯。”

“那就太好了。”

莊無妄滿意的坐回原位，對王懷和顧無心說道:“回到正事上吧。清除神性汙染有兩種方法，一種比較慢，一種比較快，你想用哪種?”

“請都講一下。”

“慢就是在這裡住上一年，中間什麽都不用乾，等著就行。我們所在的大地曾經是某位陽神的法寶，對隔絕神性汙染有很強的效果。一些廟祝被汙染的厲害了，也會到這裡待一段時間，清楚體內的汙染。除此之外，護法神受到其他神明的汙染後，也可以到這裡清除一下。”

一想到要在這裡住一年，而且什麽事情都不能乾，王懷感覺自己不用等腦子被汙染了，自己先無聊死。

“那快的是什麽?”

“快就有點麻煩了，得走步道。步道是陽神法寶最為特殊的地方，在上面每走一步，那麽自身的神性汙染都會被清除一些。在道路盡頭，之前的神性汙染會化為一尊沒有意識的護法神，護法神的強弱會跟之前的汙染程度掛鉤。只要擊敗了對方，那麽汙染也會消失，並轉化為自身的法力。”

衡量了一下利弊，王懷決定，走一次步道吧。

“大師姐，你呢?”

“我也走步道。”顧無心說道，“我還有聽眾等我回去呢。”

“……大師姐，你最近是不是有點沉迷了?”

“完成任務罷了。”

知道兩人都決心走步道，莊無妄遺憾的歎了口氣:“我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學完，有你們陪著還能好玩一些。不過沒關系，最近我有個新朋友，她現在應該在野神堂，我們可以去認識一下。”

“野神堂是什麽地方?”王懷問道。

“一些神明沉睡了，不過他們的護法神可沒法睡。無主的護法神就會被送到野神堂，然後等候一些新的正神挑選。不過這種挑選是雙向的，你看中了對方，對方不一定看中你。”

收拾好東西，莊無妄對兩人說道:“走吧，步道需要過兩天才開啟，我帶你們在天命司逛一逛。”

領著二人出門，莊無妄指著大陸中心一座高塔說道:“那是天命司的總部，天命司的高層都在那裡。同時，那裡也是隔絕神性汙染最好的地方。”

“這裡是食肆，一些外面見不到的食物這裡都有賣，但隻接受貢獻。”

“那裡是祈福殿，可以消耗貢獻換取神明的恩賜，再消耗恩賜獲得賜福。不過只有一些神明願意接受貢獻。”

“那裡是沐浴室，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沐浴中的廟祝們。師弟，向她們揮揮手，讓她們認識一下你。”

“我覺得這種事情還是不用介紹了。”王懷捂著眼睛說道。

“沒關系的，來這裡的廟祝基本都是被汙染的比較嚴重的，他們已經沒有男女觀念了。”

“但我有。”

“是麽?好吧。最後這裡就是野神堂了。啊，我的新朋友剛好在，塞拉！”

聽到莊無妄的喊聲，正拉著某隻黃鼠狼解釋陰影之主的塞拉抬起頭，同樣開心的喊道:“莊無妄。”

看到莊無妄身邊的王懷，塞拉立刻跑了過來，期待的說道:“這不是陰影之主的祭品麽，你是準備過來自我獻祭的麽?”

王懷在對方腦門上一彈，讓對方痛的趴在地上去了。

等到塞拉爬起來，王懷問道:“你怎麽也來天命司了?”

“分開之後我先是去了京城，那裡的人好多，有這麽這麽這麽多。”

塞拉努力將手分開，不過還是沒能達到她想要描述的程度。

“於是我立刻找天命司，等對方回復的時候我就準備發展一下信徒，沒想到願意信奉陰影之主的還挺多的。而且他們還特別慷慨，偷了東西都願意分我一半，這群人真的太好了。”

顧無心聽完後皺起眉頭，然後說道:“你這種行為是得上法場的。”

“你怎麽說話跟捉我的官差一樣！大周的官差管的太寬了吧！明明是他們憑自己的本事偷到的東西，為什麽要被抓?”塞拉氣鼓鼓的說道。

在北疆人的理解中，偷東西真的不算什麽大事，甚至跟日常打招呼差不多。

被偷了東西說明你笨，有本事就偷回來或搶回來。

不過到了大周，這種事情就有點悲劇了。

每年因為習俗不同而入獄的北疆人數不勝數，導致官差看到北疆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先送他到牢房裡住幾天。

“被抓了之後，我本來應該是會掉腦袋的。還好天命司的回復到了，我就被強行送到了這裡， 然後接受教育。”

聽完塞拉的故事，王懷隱隱看到“逗比”倆字從對方的頭頂升起。

雖然不太想跟這種逗比打交道，不過北疆的時候能夠找到道德真君並獲得援助，塞拉功不可沒。

對恩怨分明的王懷來說，這筆恩情還是得還，不然心情不爽利。

無奈之下，王懷隻好說道:“有什麽事情我可以幫忙的麽?”

“那就……”

“敢說獻腦袋，我就彈你的腦袋。”

塞拉立刻偃旗息鼓，不過很快就振作起來:“那就幫我找幾個護法神吧。陰影之主已經決定到大周發展了，不過陰影之主剛剛複蘇沒多久，現在正缺幾個護法神幫忙辦事，所以可以幫我找幾個麽?”

護法神並非神明，而是有著神性的生靈。

除了一些被強行懾服的護法神外，大部分護法神都與神明為合作關系。

神明不可能一直在自己的神寺中，一些信徒的祈禱也不可能都親自完成，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護法神來幫忙。

除此之外，一些特殊情況發生時，比如墨河鎮中的邪神入侵，那麽護法神也可以抵禦一段時間。

護法神也需要從神明和神明的廟祝那裡得到回報，如果回報不夠，那麽護法神也會乾脆的離開。

想通了護法神和神明的關系，王懷問道:“那你準備好給護法神的回報了麽?”

“當然準備好了，你看，我都列在單子上了。”

看到塞拉遞過來的單子，王懷長歎了一口氣。

你這玩意，能招到護法神就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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