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余音繞梁,久久不能散去。
拳峰幾乎是擦著霍利的腦袋過去的,拳頭整個嵌入樹乾,掀起一片塵土,有煙無傷。
伊丹只是雙手交叉,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並不是因為他知道結果如何,畢竟人心是很難把握的,更何況是那個他幾乎沒有任何了解的少年。
他們之間到底存在著怎樣的關系,恐怕也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了。
無論哪種結果,伊丹都可以接受。
霍利的眼皮上下顫抖著,露出一條微妙的縫隙,月光很亮,很亮,足以讓他看到那張扭曲的面孔。
“我本該殺了你,讓它為我報仇,不僅是你想要活著,我也想要活著。”
艾樂只是眾多流人中的一個縮影,不僅僅是他,格蘭城中還有很多人像他一樣,在痛苦中掙扎,起早貪黑,遊走於律法的邊緣。
他們的所作所為,無非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活著,或是讓自己,過得更好,這一點無可厚非。
手段往往比目的更加重要。
“但是最後,我還是覺得,算了吧,畢竟是你把我救了出來,如果沒有你,我可能當時就已經死在那裡了。
我知道,我的手恐怕是已經治不好了,我也沒有錢,沒有勢力,更沒有那種遠見。
說實話,我也厭倦了這種生活,幻想著某一天,或許這一切都會結束吧,只是,似乎這一切來得稍微早了一點。
沒什麽可說的了。
再見。
我,曾經來過。”
短短的幾句話,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只有十四歲的少年說出來的,還是對那一個將他殺死的女人,或許當時的他也沒有想過掙扎吧。
或許,他的心裡也渴望著一種解脫。
否則,鬼山可能早就把他救下來了,站在這裡的,或許就是艾樂了。
最後一縷靈魂消散,被繼承下來的鬼山也變得虛幻。
另一道靈魂從它的身體中鑽出,重新回到那位女士的腦中,兩者徹底失去的聯系。
鬼山晃晃悠悠地走向遠方,走向那個深不見底的樹林,那是小鎮入口的方向,或許它還想在最後,留下屬於它的痕跡。
有些人曾經來過。
‘此時的霍利早已泣不成聲,我不知道她在哭什麽,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麽,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我只是,默默地陪伴在她的身邊。
我本來想要將她殺死,想要讓她接受懲罰,但是唯一的被害者似乎已經諒解了她,那我還能說些什麽呢?
我沒有死去,富羅也沒有死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罪責似乎減輕了不少。
我並不是一個殺人如麻的人,但我是個心狠的人,我並不是一個野心家,但是我有對未來的規劃。
我不喜歡利用別人,但事與願違,我只能去影響她們。
具體事情會怎麽發展,得到怎樣的結果,都是她們的選擇,完全是由她們一手造成的。
所以,我為什麽要悲傷呢?’
伊丹這樣想著,如果當時霍利並沒有想要將他們幾人除去,或許現在,又是另一番景象。
·······
·
·
“嗯?您有什麽事嗎?”
看到車上的男子起身,侍者再次打開車門,問道。
“沒什麽,只是工作上的事情,用不了多少的時間。”那位身著黑袍的先生說道。
增援的納迦埃與其他的變異生物早已聞聲而來,
盤踞在他們周圍百米之外的地方,即使數量再多也不敢上前。 因為任何一個敢於跨越邊界的生物都會在頃刻間成為一座不太完美的冰雕,即使融化,也只會坍縮成一片血水,再無生還的可能。
他就像是這世界的規則,他就像是漂浮在天空中的烏雲。
輕輕拉下頸部的項鏈,精致的吊墜在他的手中瘋長,形成一把一人多高的戰鐮。
沒有花哨的裝飾,沒有豐富的色彩,更沒有怪異的瞳孔,只有通體烏黑的長柄,以及閃爍著寒光的刀刃。
有人會奇怪,為什麽這把黑色的長鐮會有一個與之相反的名字?
‘銀月’。
男子順著長柄握住戰鐮,手掌捏在其正中的位置,如同使用短棍一般指向前方。
草木枯萎,樹葉倒伏,就連從山丘淌下的溪水也隨之倒流。
路徑上的納迦埃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躺倒在地上,象征著永恆的身軀開始腐爛,破敗,萎縮,最終成為一撲黃土。
沒有人可以在這樣的權能之下生存,沒有人,可以面對這個世界的規則,更沒有人,能與使者相互媲美,除非,他們擁有著相同的身份。
在路的盡頭,一個虛幻的身影緩步徐行, 聽召前來。
它再也不需要戰鬥,它再也不需要擔憂,它再也不需要悔恨,它即將走向生命的盡頭。
周圍的納迦埃被迫拖著殘缺不全的身軀主動讓出一條道來,但凡越過那條界限,都會被一種死亡的氣息所籠罩。
規則是絕對的,同樣也是涇渭分明的。
當有人站在分界線上時,必然只有越過的那一部分會死去,至於另一部分,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什麽,你說沒了另一半身體怎麽活?
那關我什麽事。
拖著即將消散的身軀,鬼山一步步的走到他的面前,如同散去的微風,將最後一縷靈魂交付在他的手中。
“辛苦了。”
這句話的對象並不是艾樂,因為它只不過是瀚海中的一滴雨水罷了,那只是工作的內容而已。
“卡諾,你連這點事都要推給我來做,到時候我看你請我吃點什麽。”
原本靜謐的樹林突然開始躁動起來,一個人影不知不覺地出現在納迦埃的頭頂。
“沒想到,現在還會有客人來到這裡?”
那人看向一旁死寂的通路,再看看那些冰雕,選擇了站在原地。
“嗯?”男子只是瞥了他一眼,並沒有回應他的問題。
“我是來和你談談的。”來者繼續說道。
“哼,你沒有資格和我說話,”男子轉動手中的戰鐮,將它插在地上,“還有,霧都從不和任何人談條件。”
孤寡之聲散去,周圍再一次恢復了平靜。
唯獨蟬聲、蛙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