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墨般的夜色塗抹在大地,一輪黑月高懸,腥風在曠野裡遊蕩,浮塵在空氣裡飛揚。
冰冷地面上,一條鱗甲怪蛇不知蟄伏了多久,終於等到這片寂靜的土地傳來人類沙沙腳步聲。
距離上一次進食已經過去一周了,它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不斷衰弱,急需進食。
獵物的聲音越來越近了,鱗甲怪蛇昂起頭顱便作勢欲咬,卻有人搶先一步。
一把刺劍乾脆利落地刺入怪蛇頭顱,將其釘在地上,它撲騰了兩下便不再動彈。
這也許是它的宿命。
隨後,一個手持火把,身著灰袍的男子抽回屍體上的刺劍,緩緩送入腰間的劍鞘,環視四周,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男子旁邊還有一位男孩,身上背著鼓鼓囊囊的行囊,臉蛋在火光照耀下顯得通紅。
此時他正手持一根樹枝戳了戳怪蛇的屍體,好奇發問:
“老師,這種算是邪祟嗎?我之前都沒有見過這樣子的蛇。”
“不是,這應該是黑暗生物的某個變種,你看它死後身體都沒有冒黑氣,就知道了。”
灰袍男子的聲音沙啞難聽,像是兩根粗繩在相互摩擦。
“那這種黑暗生物可以吃嗎?”男孩又繼續提問。
“不可以,現在大部分的蛇類全身都蘊含蛇毒,有些毒性猛烈,你最好碰都別去碰它。”灰袍男子緩緩搖了搖頭。
聽到這話,男孩抬頭看向灰袍男子,眼神純潔清澈,問道:
“哦......那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把蛇毒祛掉啊?這樣浪費好可惜哦!”
“有是有,但是耗費太大,不值得。你就把它放在這裡吧,也算是讓它回歸自然了。好了,別浪費時間了,我們早點去約克鎮。”
灰袍男子說完便緊了緊兜帽,繼續向黑暗深處走去,步履飛快。
“好的,哎,老師,你別那麽快,我怕黑啊!”
男孩見灰袍男子走了,便趕緊扔下樹枝,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這荒野空檔無比,走了許久卻根本看不見指路牌或者路徑之類的東西,但灰袍男子卻好像能認清方向。
他徑直向北走去,而且時不時從懷中拿出地圖,攤在手裡,借著火光艱難辨認著什麽。
男孩似乎是個活潑好動的性子,閑不住,沒走兩步就又嘰嘰喳喳開口:
“老師,今晚我們能到約克鎮嗎?到了約克鎮的話,我們能不能睡在房子裡啊,最近野外的蚊子好多啊,我的手臂上都起了一堆包了!”
灰袍男子兜帽下的臉湊近了那張地圖,棕色的皮質地圖興許是被使用多了,在火光下泛著淡淡的油光。
不一會兒,灰袍男子似乎是確認了什麽,開口說道:
“今晚可能到不了約克鎮了,我們得在野外過夜了。”
男孩聽到這話,頓時嘟起了嘴,不滿道:
“那老師您又不睡覺了嗎?昨天你也沒有睡覺啊!”
“沒事的,”灰袍男子繼續盯著地圖,揮手示意了一下,指了一個方向,“我們往這邊走,那邊好像有一片城鎮廢墟,希望能湊合一下。”
男孩憋紅了臉,似乎是鼓起了所有勇氣,搶聲道:
“要不我今晚我來守夜吧,老師您不能這麽久不休息的,會把身體累跨的。”
灰袍男子摸了摸男孩的頭,面無表情,不置可否。
而說到城鎮廢墟,這幾乎是在荒野上最常見的事物,聽說在太陽熄滅之前,
人類會居住在山一般高的樓房裡,黑夜不會永久存在,家家戶戶燈火通明。 反正一些活了很久的老人是這麽說的,而且會神情激動地雙手發誓。
雖然男孩問他們是不是真的親眼見過時,一個個都嘟囔著說,書上是這麽講的。
很快,二人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片約莫有十層樓高的建築群,被圍牆圍了起來,入口處本來應該有兩扇鐵質大門,此時卻已經消失不見了,只有弧形的門頂招牌上還有幾個大字能辨認。
雍華家園。
灰袍男子打量了一下建築物的完整度,挑了一棟相對比較完整的,便帶著男孩走了進去。
高樓的門戶處只有一個幽黑的空洞,大門早就不知道哪裡去了,不過也正常,寂靜和黑暗永遠是這裡的主旋律。
樓梯地面上散落著各種各樣的塑料包裝袋,上面撒了一層灰,踩上去時會傳來塑料特有的刺耳回響。
上了兩樓,灰袍男子便停下來,舉起左手,示意男孩今晚在此過夜。
男孩見狀,便直接把包裹往地上一丟,熟練地取出鍋碗瓢盆,在旁邊拆了些腐朽的木料,開始嘗試生火做飯。
將木料擺散,在下面墊了些生火的枯草,架上鐵鍋,解下水袋倒入半囊清水,男孩便指著燃料,扭頭看向旁邊閉目養神的灰袍男子,似乎在等待什麽。
“老師,火。”
灰袍男子依舊靜坐在原地,胳膊微抬,食指中指並起,向燃料一指,便有一團火苗憑空出現,從男子身前飛了過去,然後旺盛燃燒起來。
明亮的光線照亮了整個屋子,兩人的影子在牆壁上拉得很長。
此時,男孩又開始在鍋內倒入一些其他的東西,借著火苗閃爍,此時才得以看見兩人的樣貌。
男孩大概十三四歲,黑發黑瞳,體型消瘦,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還有些許乾涸的血跡。
此時他手拿著一柄長杓在鍋裡不斷攪動,神情顯得極為專注。
在一旁打坐的灰袍男子大概三十歲左右,胡子拉碴,手上的指甲縫發黑,身上的灰袍卻一塵不染。
很快,男孩又從行囊裡取出了一個帶有缺口的陶碗,舀少幾杓糊糊狀的黑色東西,便一邊吹氣,一邊喝了起來。
三兩口下肚,男孩探頭看了看鍋中剩下的糊糊,側身往灰袍男子那邊瞧了一眼,試探著問道:
“老師,你真的不吃東西嗎?”
“不用。”灰袍男子坐在原地紋絲不動。
“要不你還是嘗一點吧,不吃的話會餓的。”男孩輕聲勸道。
“不用,我不會餓。”
“哦。”
男孩應了一聲,便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索性盛起剩下的食物,端著碗向門外走去。
他沒來過幾次這樣高聳的建築群,非常好奇,想四處走走看看。
舉著火把閑逛,男孩忽然看到牆壁上掛了什麽東西,走進之後發現那是一副框起來的全家福照片,不知道為什麽還留在這裡。
照片上男人西裝革履,女人明豔動人,兩人親密地相依在一起,兩人的跟前是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三人一同對著鏡頭,笑得很燦爛。
看著看著,男孩就在沉默中流下了兩行淚,模糊的記憶告訴他,這也是他曾經擁有的東西。
“有....人嗎?有人嗎?我在這裡......”
男孩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音,那聲音正順著冰冷的水泥建築傳過來,那是一個微弱的求救聲。
“有人嗎......我受傷了......好痛......媽媽......爸爸......我好怕......”
那個稚嫩的聲音還在持續傳來,語氣中充滿了惶恐和無助。
有人受傷了!他需要幫助!
男孩覺得自己得馬上行動,他立馬向聲音傳出的方向走去,很快就走到了一扇緊閉的木門前。
推開門,他看到一張刷著暗紅色油漆的木質衣櫃倒落在地,下面還壓了個小女孩,隻漏出上半身,雙手無力地在地板上扒拉著,甚至雙手的五指都磨破,漏出模糊的血肉。
小女孩聽到推門聲,頓時抬起了頭,看向面前的男孩,眼淚模糊了視線:
“哥哥......救救我,我不想死。嗚嗚嗚,我真的不想死,爸爸媽媽被怪物吃掉了,我被它留在這裡,我試了好久,我出不去,我的手好痛,我的腳之前也好痛。”
男孩看見這慘狀,也不由得慌了神,趕忙朝著門外高聲大喊:
“老師,老師,快來,這裡有個小姑娘受傷了!我們得趕緊救救她!”
隨後,男孩立馬回過頭,蹲下來,語速飛快地安慰道:
“沒事的,我的老師很厲害的,他會把你救出來的,你等著,他馬上就過來了。”
“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感覺我自己被壓得喘過不起來了,咦,怎麽回事,我好困。”小女孩哭訴了一會兒,喘氣的速度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模糊,眼皮也快直接閉上。
“我幫你抬起來!我幫你抬起來!”男孩見狀便直接衝了上去,想把那衣櫃抬起來一點。
但是這衣櫃是在是太重了,憑男孩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抬起來。
“你別睡!你別睡!你叫什麽名字?我叫溫德爾。 ”男孩朝著小女孩大聲喊道。
“我叫,珍妮,哥哥,我好像看到爸爸媽媽了,他們在向我招手,要我過去呢。”小女孩珍妮斷斷續續地說道。
“老師!!!她快不行了,你快點過來!”男孩溫德爾焦急地向門外吼道,他也沒想到自己聲音可以這麽大。
但是被他叫做老師的灰袍男子依舊沒有過來,只有珍妮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哥哥,我好懷念爸爸媽媽,他們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我好像再看到他們,抱抱他們,親親他們。”
溫德爾盡量放緩自己的語氣,輕聲說道:
“不會的,他們會回來的。”
“不,他們回不來了。”
“哥哥,你真笨。”
溫德詫異地向身下望去,只見珍妮雙嘴咧到耳根,眼神裡透出掩飾不住的惡意。
她的鼻尖出現了一個黑點,隨後衍生出幾條黑線,面部順著黑線直接裂成五塊,漏出遍布尖牙的口器,嘶鳴一聲就要向溫德爾吞過來。
某一個瞬間,他甚至能看到珍妮某塊面部上嘲諷的眼神。
“老師!!!!!”溫德爾忽然仰天長嘯。
“我在。”沙啞的聲音忽然傳來。
咻。
一陣破空聲傳出,溫德爾隻感覺地轉天旋,一屁股栽到了地上,回過神來時已經被一股柔勁送到了門口。
而灰袍男子此時正手持刺劍,直接把珍妮釘到了地上,隨後兩腳乾脆踩下,直接踩到這怪物不再動彈。
動作依舊利落,就好像殺死那條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