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笑添最後一次與好友張宇輝相見是在八月中旬打完最後一場三人籃球對抗賽。每年的七八月份,組委會都會針對大中學生群體設置不同年齡組別的三人籃球賽事,去年讚助商還特意邀請了NBA球星來中國參加巡回活動,其中就有深圳站。
今年鄭笑添和張宇輝叫了另外一個同學王樂航組隊第一次報名參加了這項賽事,不過打了兩輪就被淘汰了。
“要不是我那兩個失誤,說不定我們還有機會進入下一輪。”從賽場上出來的時候,張宇輝有些懊惱的說,額頭上還不停地滲透著汗水,臉上則寫滿了失落。
從大門口出來之後,三人穿過人行天橋,過到對面的馬路,然後又拐進了另外一條街道,沿著人行道往二號地鐵線走去。
“算啦!對手實在是太強了,是我們的技術水平不如人家,不過今年我們能在賽場上感受打球的氛圍已經是很開心了。”鄭笑添拍了拍張宇輝的肩膀說。
“是啊,也沒什麽啦,明年再來。”王樂航也安慰道。
“明年?”張宇輝用手掌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明年暑假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你是去留學,又不是去工作,難不成美國那邊的學校沒有暑假的。”鄭笑添笑了笑。
“暑假肯定是有啊,問題是我爸媽願不願讓我回來而已。來回的機票都要好幾萬呢。”
“反正我跟笑添都在深圳,明年暑假你要是回來的話我們再報名組隊去打。”
“我是真不想出去啊。”張宇輝歎了口氣說,“但是沒辦法,不出去就沒書讀了。”
“我何嘗又想去上職校。”鄭笑添也歎了口氣說,“真羨慕你啊樂航,能夠上高中。”
王樂航苦笑了一下,說:“全深圳排名倒數第幾的高中,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說。”
王樂航跟鄭笑添和張宇輝都是初中的同班同學,平時的成績中等偏小水平,本來也是預計考不上高中的,哪知中考的時候超長發揮了水平,勉強考入一所普通高中。雖然這所高中排名不怎麽樣,但家人總算也不用擔心他讀書的問題了,至於考不考得上大學,那也是三年以後的事情了。
“好歹也是高中啊,三年努努力還可以繼續上大學。我學三年的汽修就要出來打工了,想想都鬱悶。”
“有啥好鬱悶的,我們只不過是比你遲幾年出來打工而已,說不定等以後我們畢業了,你都已經是鄭總了。”王樂航用調侃的語氣說。
“是啊,鄭總。”張宇輝附和著哈哈笑道。
“你們得了吧,三年之後進廠打工,就是一個打工仔。”
“你爸是開廠的,以後你爸退休了,你就是工廠老板了。”王樂航說道。
“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做我爸那一行。本來學汽修專業我都不想學的,就是不想以後進工廠。”
“工廠有那麽可怕嗎?”
“你是不了解工廠,等你以後出來工作就知道了。”
鄭笑添對工廠的印象完全就是對父親鄭勇平常年忙於工廠經營而忽略家人的印象,可想而知,他的那些在工廠上班的員工也是經常的在加班加點,這一點讓鄭笑添對工廠一直沒有什麽好印象。
“我大概也有所了解吧,我爸媽也有一個珠寶加工廠,印象當中他們也是經常把時間都花在了工廠和公司上。”張宇輝說道。
“那看來去工廠上班比去那些寫字樓上班的人要苦逼很多啊。”
“那是肯定的了。
” 三人上了地鐵之後,王樂航後來轉了四號線先行離開,鄭笑添和張宇輝則繼續在同一班地鐵上往回家的路上。
“那邊新家還住的習慣嗎?”張宇輝問。
一說到現在住的地方,鄭笑添心裡就感到不舒服,“還好吧,就是有時樓下太吵了,睡不著。不過,下個月開始在職校上學就要住校了。”
“你爸媽沒讓你申請走讀?”
“是我不想走讀的,我還是覺得住學校宿舍可能會好一點吧,不在家住至少不會讓我爸媽天天見到我就煩。”
與其說不想讓爸媽煩,倒不如說去了學校住宿之後就不會讓爸媽管著太多了,這才是鄭笑添真實的想法。
“是你自己覺得你爸媽煩吧,大人囉嗦點也正常不過。”不愧是鄭笑添最好的朋友,一眼就看出鄭笑添的心思,“不過我們這個年齡也是時候要獨立一點了,但我最怕去到哪裡就是語言溝通的問題。”
“你爸媽放心你一個人去美國嗎?”
“有啥不放心, 他們還巴不得讓我早點出去鍛煉一下。”
“那看來你爸媽對你還是對你很放心的。他們陪你一起過去嗎?”
“就我一個人坐飛機去,我聽我爸媽說,他們在那邊已經幫我聯系好了住的地方,住的是在一家美國人的家庭裡。哦,對了,我下周二就要坐飛機去美國了。”
“那麽快?”鄭笑添感到有些失落,“挺舍不得你走的。”
“我何嘗又舍得呢,以後都不能經常跟你一起網遊和打籃球了。去到那還要讀三年高中,讀完之後還要參加考試,然後再去讀四年的大學,如果全部順利讀完的話估計要在那裡至少待上七年。”
“要那麽久?”
“是啊。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待那麽長的時間,反正我也是沒什麽目標的人,走一步算一步吧。”
與其說張宇輝沒什麽目標,倒不如說從小到大父母除了在物質上給他充分的滿足之外,在其他方面幾乎從來就沒有給他加於引導過,至於送他出國留學的想法,頂多也就是讓他不要那麽早出來社會而已。
對於鄭笑添和張宇輝這兩個截然不同的家庭來說,一個是父母管的太嚴,一個是父母管的太松,但最終兩人都在青春叛逆期的時候對學習和讀書失去了興趣。而現在兩人又將要重新面對新的環境,面臨新的挑戰,不同的是,以後兩人也將很少再有見面的機會了。
“差不多吧,我也不知道以後進了職校是什麽樣子。”
隨著一聲到站的提示聲,兩人走出了地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