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大殿內。
蜜施合鷹目掃視群臣,一如往常的處理軍國大事。
“稟天可汗,向唐國求親的使者已經出發,估計會在三個月後回返。”
一名身著藏藍團紋長袍的文官出列,表情十分恭敬。
“如此甚好,回鶻與唐乃是世交,兩國關系理應盡心維護才是。”
“天可汗英明…”
他躬身退下。
蜜施合眼神望向一名瘦削文官,其立刻心領神會。
出言道:“稟天可汗,唐國安西都護郭昕,身體年邁,多有暗傷,為顧念我兩國之好,應將其接至汗帳,頤養天年。”
“若是如此,北庭城將無大將坐鎮,此策不妥。”
“天可汗無需憂慮,賀楚將軍已經出關,可前往頂替。”
“既如此,準…”
蜜施合微微點頭。
“傳令,請郭昕都護入汗帳修養,北庭軍務暫交賀楚接管。”
“天可汗英明…”
殿內文武眾官眼觀鼻,鼻觀心,都明白此舉用意。
郭昕屢次拒絕交出軍中名冊,已經徹底磨滅蜜施合的耐心。
這次,是要用強了。
所謂修養,說穿了就是軟禁。
再借其性命,威脅安西軍乖乖聽命。
若是郭昕敢拒絕,蜜施合正好可以借機發難。
總之此法一出,安西軍必將進退兩難。
苟延殘喘的安西都護府,撐不了多久了。
殿內沉寂片刻後。
又一名文官出列,躬身出聲。
“稟天可汗,吐蕃使者已到,言其有吐蕃讚普親筆信,望能親手交給天可汗。”
“宣其進殿。”
蜜施合面無表情,微微擺手。
“宣吐蕃使者進殿…”
“宣吐蕃使者進殿…”
聲音經過侍衛們的層層傳遞,到達朱紅殿門外。
早已等候在此的洛桑聞聲,伸手擺正頭頂朝霞冠,又理了理身上大翻領紅色錦袍,昂首挺胸走向大殿。
他前幾日剛從阿拔斯回到吐蕃,還不待匯報龍馬之事,就被讚普派到回鶻送信。
“吐蕃使者,洛桑,見過可汗。”
洛桑右手捂胸,身形微躬,面色不卑不亢。
“大膽!”
一位文官越眾而出,指著他怒斥。
“爾面前的乃是草原共主,天可汗!爾怎可如此無禮!”
“恕洛桑孤陋寡聞,隻知唐國皇帝曾為天可汗,不知貴國的天字是何時加封,怎沒人知會我吐蕃一聲。”
洛桑面色坦然,對他的指責毫不在意。
他出使回鶻,代表的是吐蕃讚普,絕不可輕易低頭,更不可犯名諱大忌。
回鶻的天可汗稱號,也就幾個草原小國認可。
吐蕃,可從來沒認過。
甚至還對其頗為鄙夷,區區二十萬帶甲之士,也敢同強盛時的大唐相比。
真是夜郎自大,狂妄無邊。
“無禮!”
“放肆!”
一席話惹得殿內眾人怒目而視,仿佛馬上就要將他趕出去。
“這就是貴國的待客之道嗎?”
洛桑表情不變,反聲質問。
“客尚有好惡之別,爾對天可汗如此不敬!欲做何客!”
“好了。”
蜜施合輕抬手臂,製止爭論。
“將赤德松讚的信呈上來。”
“遵命。”
侍者從洛桑手中接過信,捧給寶座上的蜜施合。
蜜施合翻閱片刻,臉色略微凝重。
“回去…”
話說一半,他突然臉色大變,鷹目望向殿外,一股恐怖威勢散發,席卷整個汗帳。
“何人敢在我回鶻撒野!”
一語道出,天地變色!
殿宇上空,突顯龐大血色漏鬥,無邊紅雲噴薄而出,匯聚城池上空,
內裡仿佛有亡魂淒厲哀嚎,殘肢斷臂掙扎。
暗紫色雷光圍繞漏鬥上下翻騰,閃爍不祥氣息。
殿內眾人處於風暴中心,被浩如山海的氣勢壓得喘不過來氣。
武將們還好,最次都是真武,所以還勉強支撐。
文官們就慘了,有幾位真武以下的,乾脆昏了過去。
其中就有方才提議,讓郭昕入汗帳修養的那位。
洛桑面色驚疑,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城中居民都停下手中事情,眼神畏懼的注視空中紅雲。
“嗡…”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道劍鳴聲。
聲音越來越近,仿佛在眾人耳邊響起。
東方白霧漸起,席卷向翻騰不休的無邊紅雲。
兩者交擊。
“轟隆隆!”
驚雷炸響!
紅雲如同遇到克星,被白霧急速吞噬,眼看就要潰敗。
“爾敢!”
蜜施合勃然大怒,雙目圓瞪,綠色瞳孔中紅光隱現。
空中漏鬥猛然放大數倍,紅雲以極其恐怖的速度噴湧而出。
化為數十條氣勢磅礴的血色巨龍,搖擺著碩大龍頭和森然利爪,撲向白霧。
看似稀薄平靜的白霧,實則暗流湧動。
千萬霧絲纏繞凝結,逐漸演變為一條狹長的劍狀巨雲。
血龍騰空而來。
巨劍橫推應敵。
兩者驟然相撞。
“嘭!”
天地顫抖!
“吼…”
數十條血龍身軀, 被齊刷刷斬為兩半。
它們不甘的來回翻騰,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徐徐消散。
寶座上的蜜施合悶哼一聲,臉色慘白,嘴角溢出縷縷鮮血。
顯然,這一擊傷其不輕。
他表情又驚又怒,完全失去了往日平靜。
咬牙開口道:“何方神聖!報上名來!”
“道宮,執劍。”
冰冷聲音穿過重重殿宇,如鋒銳利劍,直插蜜施合內心。
蜜施合聳然一驚,體內本就受創的真氣,瞬間紊亂。
“噗…”
大口鮮血噴灑而出,他滿臉不可置信的重複:“道…宮…執劍!”
“嘭!”
緊閉的朱紅殿門,突然洞開。
一位腰挎長劍的黑衣青年人,緩步走進。
他雙眉如劍,眼神冰冷。
空中巨劍如影隨形,將血雲壓製磨滅。
看到來人,蜜施合臉色猛變,難看至極,最後沉聲問道:“道宮的執劍,怎麽有空駕臨我回鶻?”
“山膏。”
黑衣青年言簡意賅,語氣淡漠。
蜜施合瞳孔微縮,他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但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伊曼前腳才帶山膏出征,後腳就被人打上門來。
這屬實超出預料,而且對方突然來襲,讓其根本來不及準備。
他強撐著說道:“我聽不懂閣下在說什麽?”
“聽不懂?”
黑衣青年微微搖頭,輕撫劍柄,語氣毫無波瀾。
“那就讓我的劍來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