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
禦極二十載的皇帝康熙,先是輔國公平度在南寧吃了敗仗,以至於桑格、全成忠、莽依圖相繼被長毛賊寇擒殺,誰曾想,嶽樂抵達兩廣後,兩廣局勢還沒有改變,盡管彰泰已經攻入梧州境內,盡管廣東方面簡親王喇布也發動了對廣州的攻勢,但屹今為止,還沒有取得決定性的戰果,也沒有。
雖然康熙知道打仗這種事是急不得的,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京裡有了傳言,說什麽自己生母佟佳氏和大太監吳良輔有染,還說嶽樂養寇自重,有不臣的嫌疑,他自然知道嶽樂不至於行那悖逆之事,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卻令他生出了幾分疑慮。
只不過康熙卻不敢將這個疑慮在朝中多言,甚至在他信重的索額圖和佟國維面前透露半句,因為他還要仰仗嶽樂替他平勘定亂,而嶽樂在朝中羽翼甚多,在王公大臣中威望卓著,在這個節骨眼上,若是內生掣肘,還談什麽平賊滅寇?所以隻得下令九門提督嚴查有敢傳謠言者
皇帝因為流言,發了雷霆之怒,令的在京的王公大臣一個個膽戰心驚,就算下了值以後也不敢去胭脂胡同尋花問柳,畢竟誰也不願在這個節骨眼上去觸皇帝的霉頭。
別的大臣們不敢走動,信郡王鄂扎卻在府上辦起了宴席,輔國公綽克都、奉國將軍鄂明、正白旗梅勒額真烏丹等人均是被他召到了府上。
“信郡王這個時候將大夥召集起來,就不怕皇上不高興?”
綽克都本是阿濟格的嫡孫,當年阿濟格因悖逆之事,被順治圈禁而死,禍延子孫,這輔國公的爵位還是當年信郡王多尼破了昆明,以功請求朝廷冊封的。
因多尼的緣故平日裡綽克都就和信郡王府走的近,他不過是個投閑置散的宗室,也不在乎朝廷上的口舌,是以鄂扎設宴,他是第一個到場。
“怕什麽?彰泰那狗東西自己孤軍深入,被長毛賊寇擒殺,跟咱們有什麽乾系,今天是本王生母博爾吉吉特氏的壽辰,本王只不過叫了你們幾個人而已,他有什麽理由責怪我等。”
“原來是老福晉的壽辰,我等卻是空手而來,王爺你事先也不給咱們說一聲。”
俗話說爛船還有三根釘,信郡王一系本是豫親王多鐸的子孫,當年順治清算多爾袞黨羽,因多鐸早死,這才勉強保留了一個王爵,但正白旗內,忠於信郡王府的八旗子弟卻是大有人在,梅勒額真烏丹就是其中之一。
“都是自家兄弟,還是隨本王入席吧!”
京裡流言的事,鄂扎也是有所耳聞,但他一直認為這不過是無稽之談,當然他也不想過問,因為自康熙十四年他替朝廷剿除了察哈爾蒙古後,就被皇帝罷了職司,賦閑在家,皇帝的心思他也知道,就是不放心多爾袞余孽,也就是兩白旗的人掌兵。
不掌兵有不掌兵的好處,朝廷大事,皇帝也不會召自己商議,左右自己是大清宗室,只要不是謀反作亂,也不要看皇帝的臉色。
“如此就叨擾王爺了!”
綽克都和烏丹等人齊齊向鄂扎拱了拱手,剛準備起身,守在大門處的王府管家竟匆匆而入,對著鄂扎打了個千,急聲道:“王爺,宮裡來了旨意,說是皇上在乾清宮召見諸王公。”
“召本王入宮?有沒有說什麽事?”
鄂扎有些懵,本王在朝中只是個擺設,皇帝有事,向來都是和兩黃旗大臣還有康親王、索額圖和佟國維他們商議,沒什麽事,讓本王進宮幹啥?
那管家依舊半跪在地上,低垂著腦袋,畢恭畢敬地回話道:“那到沒有,那公公隻說還要去其他的王公府上傳信,讓王爺和輔國公火速入宮。”
綽克都你和本王一起走吧,烏統領你們自便,待本王回返,再和你們共飲。
雖然不明白皇帝召他幹什麽,但既然有了旨意,鄂扎也不敢不奉詔起行,不過他也打定主意,到了乾清宮還是一言不發,混到朝會結束就走人。
待鄂扎來到東暖閣時,卻看到康親王傑書等一眾滿洲王公大臣早就跪了一地,皇帝的面容更是駭人的緊,東暖閣內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鄂扎和綽克都哪裡敢問話,當場學著傑書在人群中尋了個靠邊的位置也往地上一跪。
良久!
禦座上的康熙終於嘶啞地說道:“朕這裡剛剛接到安親王嶽樂的六百裡加急,尹爾桑你是兵部尚書,你來念給大家聽聽。”
“奴才遵旨!”
被康熙點名的尹爾桑心中“咯噔”一下,他雖不通軍務,但皇帝的態度已經告訴了他,來的肯定是壞消息,可他又不敢不領皇帝的聖旨,隻得起身接過梁九宮送到自己面前的奏疏,打開一看,竟驚的愣在當場,“撲通一聲”又跪倒了下來。
“念!”
康熙暴喝一聲,那嘶啞的嗓音仿佛洪荒猛獸一樣,令在場的滿洲王公人人膽寒。
見皇帝發怒,尹爾桑哪裡還敢遲疑,顫顫巍巍地念道:“安親王嶽樂奏報,我軍梧州戰敗,安遠平寇大將軍彰泰、提督王進寶、都統阿爾巴、漢軍正白旗都統佟國恩和漢中綠營總兵費雅達等八十三員大小將校盡數殉國,又有陝安總兵高孟升、延綏總兵許佔魁等十九名綠營軍官投賊,時下馬逆囤重兵於梧州,隨時可能北上和東進。”
念了一半, 尹爾桑就被這聳人聽聞的消息駭住了,光禿禿的腦殼上已經淌滿了汗珠,渾身上下也都被汗水浸透,就連心跳也加快了許多,他甚至感覺他的心臟隨時歸來跳出來一樣。
“繼續念!”
康熙冷著一張臉,看也不看尹爾桑一眼,隻那低沉的聲音令尹爾桑感到頭皮發麻。
“據梧州消息,馬逆喪心病狂之極……在擊破彰泰大軍後,將數千八旗子弟全部趕入西江,並…並將安遠大將軍和王進寶等人做成人彘,用火炮轟斃於西江上空。”
斷斷續續念完嶽樂急遞後,尹爾桑隻覺的渾身一松,再也支持不下去,竟兩眼一黑,暈倒在東暖閣內。
在場的王公大臣聽了嶽樂的奏報後,也是臉色大變,誰也沒有想到梧州竟然會發生這等大變,大清損失之慘重甚至要比吳三桂永平和永興之戰來得還要嚴重。折了一個大將軍,一個陝西提督,四萬大軍全軍覆沒,數千八旗子弟被長毛賊寇屠殺一空!這讓從來只知道屠殺漢人的滿洲王公們感到恐懼,亦是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