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兒留什麽辮】 【】

　　清軍廣州大營，好不容易逃回來的定遠平寇大將軍、安親王嶽樂癱坐在營帳外的台階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大營內很靜，除了這個人的呼吸聲和戰馬的嘶鳴聲以外可謂是鴉雀無聲，已經四十九歲的嶽樂就這樣怔怔的望著被熊熊的火光籠罩的廣州城。

　　大營的位置離廣州很近，只有七裡地左右，周圍一馬平川，但他不知道的是這裡原來並不是一塊平坦的土地，而是順治年間清軍攻佔廣州所建的萬人坑之一。

　　當年尚可喜和李成棟奉清廷號令南下，廣州的紹武朝廷幾乎沒有做任何抵抗就全線崩潰，攻入羊城的清軍隨即在廣州進行了慘絕人寰的屠殺，僅僅十余日，就有四十萬軍民罹難，為了掩飾他們的罪行又或者更好地統治廣州，清軍遂在廣州周左的低窪地處就地掩埋被他們屠殺的廣州軍民。

　　近四十年過去了，原本被清軍屠成數百人的廣州城如今又繁華起來了，但城內的百姓都或多或少都知道一點當年清軍在廣州造過的殺孽，因此在入夜後，幾乎沒有什麽百姓敢擅自離開家門。

　　雖說當年尚可喜和李成棟二人在廣州造孽時，隨行的廣州巡撫佟養甲曾將此事稟報至京師，但那會急於一統天下得滿清朝廷根本無人在乎此事，甚至滿洲皇帝福臨在收到這個消息後還特意下旨表彰尚可喜和李成棟，並高興地對身邊的人表示，南蠻子都是低賤的尼堪，殺便殺了，殺的越多，他們就越怕咱們滿洲人。

　　過了這麽多年，當時的那道奏章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日理萬機的安親王爺又怎麽知道自己的大營其實就建在漢人的屍堆上。

　　夜靜謐的可怕，好不容易逃回來的清軍將官並不敢回營，一個個呆呆地侍立在嶽樂身後，就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留守大營的賴塔、張雲翼、張雲翥、徐德等清軍將官同樣躬著身子默不作聲，就連塞愣額也不敢上前和自己老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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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兩萬大軍入城，而且是洞開的廣州城門，逃回來的不過區區數百人，而圖海帶過去的滿洲兵幾乎全軍覆沒，就連安親王爺貼身的戈什哈都沒有幾個能逃回來。

　　事實已經很清楚了，大清又敗了，而且是一敗塗地，但塞愣額和賴塔卻不敢詢問戰敗的原因，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觸安親王的霉頭。

　　忽然，寂靜被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呼喊聲打破，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大清軍夢寐以求的廣州城。

　　聽著那鋪天蓋地咆孝聲，望著眼前頹喪到極點的安親王爺和一眾滿洲兵將，塞愣額兩股戰戰，凱塔頭皮發麻，張氏兄弟更是手指著廣州城，張大著嘴巴，因為他們分明聽到了長毛賊寇呼喊的方向正是大清的財賦重地江寧，也就是代表著大明威嚴的南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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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刻所有人的腦海中都隻浮現一個念頭，咱們大清軍還能不能守住廣東?

　　“怎麽會?怎麽會?”

　　震天的呼喊聲令得嶽樂渾身陡然打了個激靈，口中喃喃地地喝了兩句，然後又頹然癱坐下來，他不明白大清軍在有內應接應的情況下為什麽會失敗，而且是被人數少了很多的長毛賊寇擊敗，

最關鍵的是經此一敗，大清在兩廣的精銳幾乎折損了七成，失去了統帥甘肅兵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一戰之力。　　沒有人敢回應嶽樂的話，所有人都怔怔地的呆立在那，任由安親王爺發泄著心中的怒火。

　　“為什麽?為什麽?”

　　突然嶽樂瘋狂地嘶吼起來，雙手如雨點般地朝身邊的立柱砸了過去，一下、兩下……。

　　“父王……！”

　　“王爺……！”

　　塞愣額失聲叫到，圖海和賴塔也驚得跪倒於地，將頭重重地伏在嶽樂面前，因為他們發現安親王爺的雙手這會已經皮開肉綻，汩汩地淌著鮮血。

　　“本王沒有事！本王怎麽會有事?長毛賊寇雖然勝了，但尚逆所部的亂兵也損失慘重，就連尚之信的身死廣州甕城，長毛賊寇不過是打了咱們一個措手不及，咱們在三江口、在花縣、還有兵馬，就是這廣州大營，咱們還有兩萬余滿漢大軍，賴塔……你去整頓兵馬，給本王守好大營，沒有本王號令，誰也不許出營一步。”

　　手掌上傳來疼痛感令嶽樂驀然驚覺，他知道他不能再這樣沉淪下去了，他不是別人，他大清在南方的最高軍事長官，他損失倒下，那兩廣的戰事就不用再打了，甚至長毛賊寇還會銜尾追擊，一直打到他們高呼的江寧城。

　　將為兵之膽，帥為兵之魂，他若不振作的話，底下的八旗降官還有甘肅綠營哪裡還有心氣和長毛賊寇周旋下去?

　　“嗻……王爺，要不要從佛山那邊抓一些漢女過來，否則末將恐怕無法提振將士們的心氣！”

　　賴塔歎了口氣，他也知道值此大敗之際，嶽樂說什麽重創了尚之信所部的逆軍，其實是為了鼓舞軍中低落到極點的士氣， 但出營的近兩萬大軍隻逃回來幾百人，傻子都知道大清敗了，而且是敗的體無完膚，在這種局面下，光是靠幾句話根本不足以挽回軍心，所以他的算盤打到佛山那邊，他想用屠城來提振低落到極點的士氣。

　　“你看著辦吧！”

　　嶽樂揮了揮手，又抬頭看向了圖海和孫思克，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管好你們的人，誰要敢亂咬舌頭，不光是他們，就是你們都得死，至於從城門處逃回來的寧夏兵，你們應該知道怎麽處置了！”

　　“嗻……！”

　　孫思克和圖海心中一緊，嶽樂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封鎖住清軍是怎麽被長毛賊寇擊敗的消息，為了封鎖住這個消息，那些僥幸從廣州城逃回來的寧夏綠營，就必須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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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他們也沒有在乎，寧夏綠營死總好過他們死，盡管寧夏兵在大清剿除吳三桂的戰事中立下了赫赫戰功，但說到底他們還是滿洲的狗，大清能養一隻狗，那就能再養一隻狗，反正這年頭有的是漢人想當大清的狗都不得！

　　“你們明白就好！”

　　嶽樂長歎一聲，轉頭癡癡地看向在火光中瘋狂慶祝的廣州城，仿佛泥胎木偶一般，他不知道大清軍還能不能擋住擁有如此威力武器的長毛賊寇，更不知道在廣州戰敗的戰報傳入京師後，皇帝會如何處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