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瓊州軍敗退,無論是主攻中路的山東綠營又或者是從兩側山坡攀爬的河南綠營皆是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然後一擁而入,躍過壕溝,呼嘯著往那僅僅只有丈許高的寨牆湧去。
“好……好,山東綠營和河南綠營打的好,打出了咱們大清的軍威,打出了朝廷的威嚴,傳本公令諭,搖旗,讓兒郎們再接再厲,務必要一舉破山。”
山下督戰的清廷輔國公平度這會也是志得意滿,人人都說他是個不知兵的二世祖,此次出征,蔡毓榮那狗東西還說什麽南寧城防易守難攻,讓他囤兵平樂和梧州,這分明是瞧不上他。
現在平度要做的就是,繼續保持對明賊的壓力,然後以摧枯拉朽之勢一舉破山,再去拿下青秀山防線,讓蔡毓榮、桑格那幫庸庸碌碌之輩知道他輔國公平度不是長於婦人之手的庸才。
“嗻……!”
鼇薩同樣是志得意滿,作為舒爾哈齊家世世代代的奴才,自尚善被罷了多羅貝勒之職後,他就其他宗室的奴才們嘲諷的抬不起頭來。
現在好了,玲瓏山防線易守在即,看長毛明賊這戰力,鼇薩估計最多半個月,他們就能破城,要知道這南寧城,可是令詡為名將的蔡毓榮和桑格等人相繼折戟沉沙,要是自家主子拿下南寧,京裡的哪些奴才們誰還敢亂嚼舌根?
激昂的戰鼓聲一陣連一陣,蒼涼的牛角號聲一聲緊似一聲,攻山的清軍終於突破了長毛明賊的第一道防線。
最先爬上寨牆的山東鎮營兵盡力將手中的綠旗狠狠地插到了寨牆上,然後提刀就欲跳下,宜將剩勇追窮寇的道理他們也懂,可放眼望去,前方的道路卻更加逼人,山坡上更插滿了尖銳的竹樁,甚至他們身下就鋪了一層。
上面的營兵發現不對,一個個傻愣愣地呆在那裡,當然也有人想回頭示警,可他們的喊叫聲卻被無數綠營兵將的歡呼淹沒,那些急於立功的綠營兵依舊在那盡力往上攀爬。
狹窄的寨牆根本容納不了這麽多士兵,很快就有幾十個先登的清軍被後方擁擠的人群擠下寨牆,瞬間被尖樁捅成了馬蜂窩,有幾個運氣好的是直著身子下去的,他們的身體倒沒有被尖樁刺到,可腳上卻無一不被尖樁刺到,腳底下傳來的疼痛感,讓他們瞬間立足不穩,無一不仰著身子栽倒下去。
於是乎,不斷有上牆的綠營兵將被擠壓下去,不斷地有人被埋設在寨牆後的尖樁刺死,僅僅小半柱香的工夫,第一道防線的寨牆後就鋪滿了屍體,這會還有不少被擠下的營兵在那大喊大叫,這些後續被擠下來的,都是幸運的,因為那些能要了他們性命的尖樁,早就被屍體掩埋。
“不要擠了,不要擠了,前面是賊寇布置的陷阱,都下來,先把泥牆給老子推倒。”
好不容易爬上寨牆的山東鎮總兵李林盛很快就發現了不妥,無比痛惜地製止了殺紅了眼的部下,自玲瓏山開戰以來,他想到過麾下的綠營會損失慘重,可他沒想到會有這種死法,這他娘的和自殺有什麽區別。
瓊州軍所建的寨牆不過是一道土牆,今天被紅夷大炮催殘了好幾個時辰,早就千瘡百孔了,攻上山的清軍人數又多,一齊用力之下很快就推的七零八落,玲瓏山第二道防線終於全部出現在清軍面前。
好不容易從兩側山坡繞過來的河南綠營程福亮也傻眼了,因為隨著山勢的變化,通往玲瓏山主峰的道路就越是狹窄,要想再從兩側山坡進攻已經不現實了。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從正面強攻上去,可是強攻的話,就必須越過這密密麻麻的尖樁陣,
雖說這密布的尖樁中似乎有七八條小路可以繼續發動進攻,但衝陣的士兵就會成為長毛明賊的活靶子。這山,怎麽攻?
這仗,怎麽打?
這刻無論是山東綠營又或是河南綠營都是一臉絕望地看著眼前明賊的防線,因為這條路,只能用人命往上填,但是沒有人會願意成為填進這道防線的炮灰。
從開戰至今,河南綠營也好,山東綠營也罷,都承受了巨大的傷亡,據程福亮和李林盛估計,充當先鋒的河南兵起碼折了有一千三四百人,後續進攻的山東兵也折了六七百人,繼續進攻的後果,程福亮和李林盛不敢想象下去了。
山下的平度和鼇薩同樣也經歷了大喜到大悲的轉變, 由於被長毛明賊的寨牆擋住了視線,他們到現在才發現賊寇第二條防線內的具體情況。
“公爺,不能再打了,奴才隱約看見這道防線後,賊寇似乎還有一條防線,要是咱們繼續強攻,就算拿下玲瓏山,起碼還要折損幾千人,若是這樣,後面的青秀山和南寧城可怎麽打?”
一直立在平度身後的前鋒營副都統阿裡哈禮皺著眉頭看向臉色不虞的平度,阿裡哈禮康熙朝四大顧命大臣蘇克薩哈的同族,鼇拜被康熙下獄後,一直反對鼇拜專權的蘇克薩哈被平反,恰逢永平之戰,大清禁軍前鋒營被馬寶全殲,朝廷重新組建前鋒營,阿裡哈禮遂被征召入軍。
這次隨軍南下,阿裡哈禮也是被逼無奈,要不是皇帝下旨,他是真不願意出征,因此他對逼迫皇帝動用前鋒營的平度很是不滿,但平度畢竟是滿洲宗室,所謂胳膊擰不過大腿,南下以來,他對平度一直是恭順有禮,可這會,他是真的怕平度衝昏了頭腦,選擇繼續強攻玲瓏山,要真把綠營打光了,誰來保護他,保護他麾下的八旗兒郎?
“公爺,天色已經不早了,阿都統說的不錯,依末將之見,還是撤兵吧,待兒郎們養足精神,明日再進攻不遲。”
山東提督何傅也同意阿裡哈禮退兵的請求,原因就是今天主攻的就有他所屬的山東兵,他可不想把這幾千兵馬全都耗費在這無謂的攻堅戰中。
“那明天怎麽打?”
平度皺了皺眉頭,他好歹在軍中鍛煉過幾年,雖不知兵,但也知道賊寇防線嚴整,何傅說的一點都不錯,明日攻山,傷亡只會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