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尹拜所屬的三百戈什哈,都是跟隨多羅貝勒尚善在湖廣打了三年仗的老兵,也是尚善一系世世代代的奴才,對平度忠心耿耿,平度讓他們打先鋒,就是希望依靠自己親衛的血勇來鼓舞軍心。
“嗚、嗚、嗚……!”
隨著蒼涼的牛角聲,西舍寨的大門徐徐打開,緊接著殘余五千清軍在各自千總、把總的帶領下衝出了寨門。
戈什哈在前,鑲藍旗滿洲兵居中,山東提督督標和大同綠營分列左右,最後是滿洲勁旅前鋒營,四隊人馬在西舍寨寬不過三裡的出口前擺成了一個尖錐陣。
塔尹拜到底是久經沙場的宿將,清軍出寨以後,他並沒有急著向瓊州軍的防線衝鋒,而是命令麾下的騎兵以一種相對均勻的速度向瓊州軍的防線前進。
之所以沒有立即進攻,其原因就是這裡距離賊寇的防線差不多有五六裡地,現在發動衝鋒,乃是無謂地消耗馬力。
“馬帥,清狗果然精銳,昨天吃了咱們那麽大一場敗仗,短短一夜就緩了過來,現在居然敢主動攻擊咱們的防線。”
緊跟在馬仲英身後的興朗朝內閣大學士郭泰捷望著陣型還算嚴整的清軍不由地讚歎了一句,李漢明也驚疑不定地看著徐徐迫近的清軍騎兵,他在興朗這二十年,經歷過最大的戰役,就是吳三省北伐,可那次戰役的規模卻遠遠不及昨天和今天的大戰,光是前面那一千多清軍騎兵就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呵呵,清狗不過是窮鼠噬貓罷了,他們若是今天不拚命,明日咱們的防線落成,這殘余的五千多清軍就要全部餓死在西舍寨,通知炮隊準備,清軍騎兵一旦進入火炮的射程,就給本帥開炮,再給水師楊總鎮傳信,讓他集火攻擊清狗的左翼。”
平度做垂死掙扎,這是馬仲英意料之中的事,螻蟻尚且偷生,何況堂堂的滿洲宗室,這事要是放在馬仲英自己身上,今天肯定也會選擇孤注一擲,以已度人,故馬仲英在天未亮之前就傳令各部,做好了迎戰準備。
之所以昨夜不發動攻勢,原因就是西舍寨地形過於險要,瓊州軍各部在連續行軍和作戰下身體也是疲勞不堪,而且還是夜戰,若是被清軍擊退,反而會影響軍心。
“傳大將軍令,全軍進攻!”
“傳大將軍令,全軍進攻!”
很快,作為前鋒的三百名鑲藍旗戈什哈終於抵達了距離瓊州軍防線三裡左右的區域,這個區域正是紅夷大炮的攻擊極限。
與此同時,清軍各部也緊隨前隊的戈什哈身後,抵近了瓊州軍的防線。
說時遲,那時快,三百余清軍戈什哈陡然加速,如同一道鋼鐵洪流般向瓊州軍的陣地壓來,緊跟在他們身後的一千余鑲藍旗滿洲兵也加快了行動的步伐,馬蹄聲震的大地都在顫抖。
這一次平度沒有留手,與其在寨中等死,還不如拚死一搏,拚著八旗子弟重大傷亡,他也要將瓊州軍的防線撕開,為他自己還有這殘余的這五千清軍爭取一線生機。
“開炮,火銃手準備!”
經歷過兩次南寧大戰和昨天官道伏擊戰的瓊州軍,已經不是在滇西只能欺負巡防兵的新兵了,面對宛如潮水般湧來的清軍,他們絲毫不懼,一個個沉著地舉起了手中的火銃和長弓,炮手們也按照軍官的號令,點燃了炮管上的火繩子。
“轟、轟、轟……!”
五十枚十斤重左右的炮子彷佛流星趕月一般,落進了正在瘋狂前衝的清軍騎兵前衝的隊列之中。
很明顯,實心鐵球的命中率並不是很高,即使清軍是以集群為單位發動衝鋒,但直接被炮子命中的清軍騎兵卻寥寥無幾,但那些炮子在落地之後並不是一動不動,而是在慣性的作用下再度高高彈起,彷佛犁地一樣在前排衝鋒的騎兵陣列中掃出了一道道鮮血染紅的口子。
前排的騎兵被炮子掃中後,無一不是連人帶馬重重地在地上栽倒在地,然後滑出數十步遠,連帶著撞到了七八個依舊打馬疾馳的鑲藍旗馬甲。
平度麾下的戈什哈不愧是經歷過吳三桂反覆的精銳,並沒有畏懼瓊州軍的炮擊,而是一個個直挺挺地平舉著長槍,揮舞著馬刀悍不畏死地繼續前衝,他們多是打過三四年仗的老兵,知道火炮發射是有間隙性的,現在他們就是要抓住這個間隙,一舉衝到瓊州軍的陣前。
看到滿洲兵如此悍勇,大同綠營和山東提督的督標們也鼓起了勇氣,從左右兩翼,向著瓊州軍的防線開始發足狂奔。
“放銃!”
轉瞬間,鑲藍旗戈什哈己經向前衝過百步,進入了瓊州軍火銃手的射程范圍,隨著軍官手中的旗號指引,早就等待開火命令的銃手們立時點著了火繩子。
瓊州軍防線內頓時騰起濃濃的硝煙,劈裡啪啦的銃聲中,密集的銃子伴隨著火光急射而出。
這一次更多的清軍戈什哈倒在了衝鋒的路上,衝在最前面的八旗兵至少從馬上落下去五六十人,連帶著倒下了十幾匹戰馬,但是這些清軍並沒有立時死去,因為雙層的棉甲即使不能擋住銃子,但也能有效地削弱銃子的傷害。
可是那些受傷落馬的清軍甚至都來不及掙扎,就被他們身後飛馳而來的清軍騎兵踩成了肉泥。
“轟、轟、轟……!”
邕江江面上,龍門島水師火炮終於全面打響,原本楊延迪的水師由於偏居海外物資貴乏,火炮這種水戰利器大多都裝備在海船上,平底沙船這種運輸船隻裝備了一兩門碗口銃和少量的小炮。
但上次南寧大捷後,瓊州軍繳獲了不少小炮,分了近百門給水師官兵,現在楊延迪的內河船隊也算鳥槍換炮了,只不過他們的目標並不是前排衝陣的滿洲兵,而是充當左翼的大同綠營。
一百三四十門各種小炮同時開火,其威力自然驚天動地,那密集的炮子居然在大同兵的隊列中打出了一道彈幕,首當其衝的就是最前面的大同總兵康調元,因為他那高逾兩丈的總兵將旗,就是標志性的目標。
結果顯而易見,昨日殺出了一條血路的大同總兵根本躲不過密集彈雨的洗禮,三四枚炮子從各種角度擊中了他的戰馬,而他本人也被幾枚鴿子蛋大小的鐵彈穿透了身體和腦殼,然後轟的一聲從倒下的戰馬上彈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