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兄還請稍安勿躁，響應楚國公之事，老夫以為，還是要緩上一緩。”

曾經為延平王朱成功通傳過江南情報的陳恭尹卻斷然否決了惲壽平的意思，雖然他同樣激動於明軍攻入江南，但二十年前的那一場大敗卻令他如鯁在喉，他現在擔心的便是馬仲英會不會重蹈南都之戰的覆轍，因為他不能承受再來一次功敗垂成，更不能承受這些心懷故國的讀書人遭到清廷的屠刀。

“陳兄……這?”

惲壽平有些難以相信，他沒想到諸人中最支持反清的陳恭尹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打退堂鼓。

屈大均和陳恭尹相交多年，自然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麽，故爾拱手對諸人行了一個羅圈禮道:“惲兄不必著急，大明王師就在左近，諸位盡可安坐，待我與陳兄見了楚國公後，再議不遲！”

“那便請二位仁兄，盡快去見楚國公，我等則抓緊時間聯絡常州城內的同年，給趙祿星那狗東西來個裡應外合。”

惲壽平的父親惲日初乃是複社成員，清軍攻破南都時，惲壽平年僅十一歲，但他一直隨父親在浙東一帶從事抗清活動，永歷朝廷覆滅後，歸隱山林，以畫畫為生，堅決不食清祿，更不願為官，是以在得知明軍進入常州後，他的情緒最為振奮。

文人造反，三年不成，陳恭迎和屈大均二人急著要見馬仲英也是這個意思，因為他們必須弄清楚明軍是不是要打南都，要不然常州這邊大家都聯絡好了，你們卻在江蘇境內虛晃一槍，那咱們不但是空歡喜一場，還有可能成為清廷打擊的對象。

懷著無限的期待，陳恭迎和屈大均當日便奔赴宜興方向，可直到他們到了宜興城外，也沒有發現明軍主力的蹤跡，宜興城內的盧震也是一無所知，直到第二天，他們才得知明軍昨天已經改道直奔溧陽而去。

“溧陽?……去溧陽，豈不就是要打南都?快……快，咱們也去溧陽！”

從盧震的口中，陳、屈二人已經知道，馬仲英從浙江帶過來的軍馬不過一萬人，而且沒有攜帶重武器，就憑這樣的兵力配置，陳恭尹實在不知道這楚國公有什麽把握打下南都城，心急之下，連水都沒喝一口，就吵著要去溧陽。

陳恭迎和屈大均趕到宜興的同時，江南總督阿席熙也收到了楚軍攻入常州的消息，為此他隻得召江寧將軍喇楚、江寧巡撫余國柱、江寧知府於成龍(這個是旗人)、蘇松總兵歐陽凱、崇明總兵江大治等主要官員商討戰守事宜。

“浙江賊寇打到常州了?馬逆太驕狂了吧，帶了一兩萬兵馬就想來打江寧?他不怕被趙國祚咬住尾巴，或者切斷退路嗎?”

江寧將軍喀楚本建州烏紥拉氏人，滿洲鑲黃旗人，先世居薩哈勒察，清朝將領。順治初，從內大臣和洛輝出師，駐防西安。因功迭進三等阿達哈哈番。

永歷十五年，從軍貴州還，適朱成功犯江寧，遂自荊州馳救，大破，進二等。再遷江寧副都統，次年升任江寧將軍，主管江寧駐防八旗。

喀楚雖然在面對吳三桂時打過好幾場敗仗，但見識卻比與會的其他文官要強上不少，他實在想不通馬仲英有什麽憑仗，就這樣一頭撞到江寧來了?

“馬逆可不是驕狂，他是太順利了，直以為咱們江寧和他所破的廣州、贛州、南寧一樣好打，他也不想想，當年海賊帶了十數萬人來犯江寧，都不能奈何我江寧，他帶了這點人能幹什麽?”

蘇松總兵歐陽凱當年曾隨梁化鳳一起守過南都，並曾親自率軍出宮音門偷襲過鄭軍大營，因此他也一臉篤定地認為明軍來犯江寧就是自尋死路。

江南總督阿席熙有些擔心地說道:“諸位大人，非是本督長他人士氣，馬逆兵馬雖然不多，但為人狡詐，大將軍彰泰、簡親王都先後敗在他手，一年多的時間，折損了十萬大軍，諸位可不能大意啊！”

阿席熙，瓜爾佳氏，滿洲鑲紅旗人，清朝大臣。自兵部筆帖式四遷光祿寺卿。考滿，輔政大臣鼇拜等令其解任，隨旗行走，複坐事奪官。康熙親征後，鑒其無罪，命以郎中用。七年，擢陝西布政使。舉卓異，擢巡撫，十二年，改遷江南江西總督。

當然阿席熙能當這個總督還有另一個原因，後來三藩兵起，兩江總督麻勒吉不肯向百姓加稅，康熙不得不任用擅長撈銀子的阿席熙總督江南軍政，為的就是要將江南這個大清的錢袋子控制好，好替他撈銀子。

正因為阿總督在江南這十年替清廷籌集了無數的錢糧，阿席熙越發才知道江南對大清的重要性，自古打仗打的就是錢糧，沒有錢糧就不會有人願意賣命，阿席熙可不敢承擔丟陷江南的罪名，現在看到喀楚和歐陽凱貌似對來犯的長毛賊寇有些不屑，心中不免生出了一絲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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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總督，長毛賊寇不過一萬余人，而我江寧的兵馬綠營兵就有兩萬，江上還有水師助戰，又何必擔心?下官以為賊人恐怕是被趙總督追殺的走投無路，竄逃到我們江蘇來的，末將請率本部兵馬進至句容，也好拒敵於域外，倘若趙總督兵至，正可一鼓而殲之。”

阿席熙不說還好一說，他越是說楚軍能打，就越刺激在場的幾個武官，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總督大人當眾誇耀賊寇，這令崇明總兵江大治很是有些不滿，提起刀就請命出征。

阿席熙皺眉，喝止道:“出城就不必了，浙江有兵四萬，趙總督若是追擊的話，這幾日肯定也能轉入常州，咱們又何必分兵，若是被賊寇擊敗，豈不喪了我軍士氣?”

“阿總督說的不錯，我南都城牆周長七十余裡，就現在的兵力守城，都顯得有些單薄，如何能分兵出城?”

喀楚也不願江大治把城內的士兵帶出去，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心知江寧駐防八旗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樣子貨，這些人不上戰場還好，上了只會丟大清的臉，那現在江寧唯一的依靠就是蘇松和崇明兩鎮綠營了。

至於秣陵關和大勝關的守軍，那是為了防止江西賊寇的，自然不能輕動，所以如今江寧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這兩鎮一萬四千綠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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