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早有準備的瓊州軍,倉皇接戰的左江鎮綠營死傷慘重,在虎蹲炮和火銃的集火射擊下,成片成片的綠營兵猶如風吹麥浪般倒下。
身穿將官服的周繼祖,更是成了關上火銃手和弓箭手的重點照顧對象,僅僅是第一輪攻擊,就被銃子射成了篩子,身上到處插滿了箭矢,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就轟然栽倒於地。
“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高起隆和廖進忠也適時地督軍上前,他們手中的兵馬,無一不是跟隨他們征戰多年的親兵,戰力之強並非普通綠營可比,這會一個個平舉著長槍,向著前方的綠營兵壓來。
“莫殺我……降了!”
“莫殺我……降了!”
進退無路的左江兵慫了,再加上參將大人周芳祖的慘狀,更讓他們提不起堅持抵抗的勇氣,起先是幾個幾個的,接著就是成批成批的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跪地求饒。
“大帥,下面的左江鎮俘虜約有六七百人,該如何處置?”
馬三德看著跪倒了一地的綠營降兵,抬眼看向馬仲英,瓊州軍擴充的實在是太快了,再收編這支綠營,那軍中的原清軍差不多就有兩千人,他擔心有尾大不掉之嫌,甚至在遭遇清軍時,還有可能反水。
讓張大全和王志剛帶上咱們營的那四百多原右江鎮綠營下去,先讓降兵把當官的都找出來,待清軍主力抵達,本帥要請咱們的提督大人看一出好戲。
馬仲英此次設計,原本是想坑雲南提督大人的,哪知道桑格這個割袍棄盔之輩,完全貫徹了滿洲兵的傳統,自雙方交戰後,一直秉承綠營在前,滿蒙在後的戰術,以至於自己的算計每每落空,抓不住提督大人,索性再氣他一氣。
“喏……!”
張大全和王志剛等右江鎮綠營將佐很是識趣,在接到馬三德傳令後,就是帶著滅胡營的四百多原右江鎮綠營,逼著城下的降兵,將七十幾個左江鎮把總以上的綠營將官從人群中拖曳出來,並驅使著剩余的降兵上了城牆。
所有的降兵,包括原右江鎮綠營都明白那些明軍要做什麽,可是他們沒有辦法,因為他們知道,若不服從軍令,那押上城頭的就會是他們。
桑格來的很快,寶月關距離廣南縣不過十余裡,在收到寶月關失守,周芳祖部被明賊關門打狗的消息後,便匆忙拔營起行,全軍直撲寶月關。
這個時候,他只能寄望周芳祖能夠堅持久一點,畢竟前軍有一千綠營兵,只要速度夠快,估摸還能搶在前軍覆滅之前趕到,若是趁著明賊忙著截殺前軍的機會,說不定還能搶佔寶月關。
未時三刻,清軍的旗號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為首的正是清軍雲南提督的三丈將旗,後面則是漫天的煙塵。
“張大全,這批左江鎮綠營將官就交給你了。”
望著越來越近的桑格將旗,馬仲英冷然下令,他不想殺人,可是他不得不殺,為了自己,為了漢人的傳承,他必須冷下心腸。
七十六名把總以上左江鎮綠營將官的被一個個推到了城垛處,隨即被剝去上衣,赤裸著上身跪伏在城牆之下,與此同時,儂鵬全族三百六十八口,亦被如狼似虎的大明兵押上了城頭。
望著城外無數的大清軍旗,望著城牆上一片肅殺的大明兵將,所有人都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
“將爺,將爺饒了我們吧,饒了我們吧!我們也是漢人呀,我們也是漢人呀。”
一個又一個被按倒在城牆垛口處的綠營兵將發出杜鵑啼血般的哀嚎,
他們雖然見慣了生死,雖然殺過無數的漢人,但當屠刀落到他們身上時,他們也會害怕,他們也會恐懼。 儂鵬一聲不吭地看著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的大清軍,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始終沒有說出口,重重地歎了口氣,隨即又將頭垂下,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軍爺,軍爺,求求你了,放過我吧,是也爹,對就是我爹,是他背反了大明,可是小的對大明是忠心耿耿啊,忠心耿耿啊,小的從小就想著反清複明,從小就想著反清複明啊。”
儂繩英卻是哭天搶地地向著身邊的大明兵求饒,盡管已經是六月了,可是他隻覺得渾身冷的厲害。
那些儂家的族人更是不堪,一個個癱倒在城頭上,有的人甚至褲襠裡已經濕透了,黃得、白的,淌的到處都是。
“他們要幹什麽?”
距離關城越來越近,城頭上的人影已經清晰可見,聽著城頭上響成一片的哀嚎聲,大清的雲南提督桑格臉色鐵青。
“殺人立威……!”
全成中臉色也陰沉的厲害,因為被押在城頭上的正是他手底下的左江鎮綠營將官,而在他們身後持刀而立的也是他的兵。
“關下的可是雲南提督桑格桑大人?在下大明前軍都督王國興是也,久聞提督大人虎威,卻一直未能謀面,今提督大人到此,略備薄禮,還請提督大人賞臉收下。”
桑格雖然已經進入火炮射程范圍,但馬仲英絲毫沒有興趣轟上幾炮,畢竟他馬仲英不是原明朝薊遼總督圓嘟嘟,他的火炮也不能糜爛千裡,隔了數裡遠,都能準確命中老野豬皮的大帳。
“動手,殺了他們,你們就能活!”
馬仲英話音剛落,張大全和王志剛同時對著身前的左江鎮綠營降兵暴喝起來。
接到命令原右江鎮綠營則將二三十柄長刀拋在了降兵面前。
“呃……!”
六百余左江鎮綠營兵面面相覷,一個個臉色蒼白,望著面前的長刀動也不敢動一下。
“殺了他們,便可活命。”
張大全和王志剛以及他們手下的兵丁又是一聲大喝。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在右江鎮那些光頭降兵的威逼下,十余個膽大左江鎮綠營兵戰戰兢兢地拾起地上的長刀,看著曾經的上司,眼睛一閉便猛地砍了下去。
“好,你們的表現得到了我們大帥的認可,退到一邊去,後面的降兵繼續,刀不見血者,和他們同罪。”
剛剛砍殺了同伴的綠營兵如蒙大赦地退到了一邊,緊接著又是數十柄腰刀扔下。
有人帶了頭,左江鎮的降兵也豁出去了,一個個拾起地上的刀子朝前方撲去。
半刻鍾的工夫,寶月關城牆下便鋪滿了血淋淋的人頭,看著一具具從城頭滾下的無頭屍體,雲南提督桑格的臉上青筋畢露,身體不由地顫抖起來。
“撤兵,先返回廣南!”
桑格很想下令攻城,可理智告訴他現在攻關,無異於將麾下的將士送進死地。
可就在這時,寶月關上竟然又打出了一面露布,上面赫然畫著一員光頭清將,正在馬上持刀割身上的白袍,露布上還用朱筆寫著幾個血紅的大字“提督大人免送!”
“氣煞我也!”強烈的屈辱感,令雲南提督大人眼前發黑,隻覺得喉嚨一甜,一口老血噴出,登時從馬上栽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