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因為對邪惡墮落的咕嚕起源竟然跟自己向來無比熱愛的霍比特人族群有關而憤憤不平的佛羅多,甘道夫心感好笑之余倒也是十分理解。
“無論你相信與否,這就是隱藏於當年歷史陰影中的黑暗真相”甘道夫的聲音變得無比低沉,與此刻他談論的事件主題倒是出奇的適配。
循著甘道夫那低沉的語氣,就連作為歷史故事傾聽著的佛羅多本人也不自覺地隨著故事的發展將心神沉浸進了其中。
“某種意義上來說,我通過這麽多年對於當年歷史真相的探查後可是要比大多數霍比特人還要了解他們自身族群的歷史。關於咕嚕的起源身份問題,你還記得當年比爾博給你講的他獲得這枚戒指之前的故事麽?或許你應當也會奇怪,為何咕嚕那麽醜陋的生活在洞穴裡的小怪物竟然聽過不少跟比爾博一樣的傳統謎語。要知道,那些可都是屬於霍比特人們才會隻曉的習俗之謎啊!”
聽了甘道夫的解釋,本就內心相信了這套說辭的佛羅多當即連連點頭。“好吧,這樣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有一點,霍比特人可從來不會在猜謎這種鄭重的智力對決之中做出任何像是作弊這種損壞個人榮譽和聲望的事情!關於這一點,我仍然堅持我的意見,當那個醜陋邪惡的咕嚕一門心思想著靠各種作弊來不光彩地應得它跟比爾博兩人間的猜謎對決時,那它便已經不算是一個霍比特人了。”
“我想你說的對。。。”甘道夫說。“關於咕嚕,我還想強調一點,即便在你的心中它算是一個十惡不赦無可救藥的墮落生物。但嚴格地說,它的心智似乎比我們,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堅韌的多。即便在比爾博獲得這枚戒指前的一段很長的時光裡,咕嚕還能靠著霍比特人堅韌的心智減緩戒指對他的腐化。或許當年比爾博跟它之間的打賭,也並非對它不好,比爾博那充滿了陽光積極向上的古老傳統謎語似乎激起了對過去作為霍比特人歡樂樂觀的優美生活。”
“當然了,我說的這個推斷已經沒有多少作用了。失去戒指和對過去美好的追憶都只會加深它內心深處的黑暗與惡念。據我所知,沒有任何方法能夠化解這種惡念。”甘道夫歎了一口氣。“可惜!他已經沒有多少希望了。即便從前的它在漫長時光中很長一段時間都呆在黑暗幽深的地底,不需要帶上戒指,但是魔戒就是魔戒。對它心智的侵蝕只會像沒有解藥的毒,這對他來說是無比痛苦的折磨。”
“從我先前偵查的過程與結果來說,可以說他痛恨魔戒更甚於一切。關於這一種對於魔戒強烈的恨意,我只希望我從未感知錯誤過。畢竟這可實在是太反常了些。我還從未見過它這樣既生活在黑暗之中卻又痛恨黑暗,更甚於陽光,而對魔戒的痛恨則遠勝於前兩者....”
“我怎麽有點聽不懂了....”佛羅多問。“我可記得比爾博曾跟我說過,咕嚕在和他碰面後沒多久便嘴裡不停掛念著戒指的存在。一口一個寶貝稱呼那枚魔戒。但如果他恨這戒指,一丟了之不久行了麽?至於弄這麽麻煩麽!”
“佛羅多,我之所以向你解釋這一切,既是幫你弄清楚其中的真相,也是希望你從中得到些許經驗。”甘道夫說。“回到咕嚕為什麽不丟戒指這件事上來說的話,我的答桉或許會令你大吃一驚,但事實便是咕嚕早已被魔戒腐蝕的失去了近乎全部的自由意志,它已經被魔戒蠱惑地離不開這枚寶貝戒指了!”
“並非是我聳人聽聞,而是從歷史上無數悲劇的發生來講,統禦魔戒有一定的意志存在。正是因為魔戒擁有自己的意志,它才能確保自己無法被其戒指的持有者主動丟棄。甚至不誇張的說,歷史上幾乎沒有戒指的持有人能抵抗住戒指的腐化而主動將它摘下來並徹底放棄擁有它。
迄今為止,也僅有比爾博第一個嘗試並第一個做成功這件事了,而這還是在我當時在場幫助他的份上才徹底成功。即便心智堅韌如佛羅多,也無法一個人便完完全全徹底放棄魔戒。至於咕嚕當年為何會失去魔戒,那全然是魔戒自己做出來的它要更換戒指擁有人的選擇,而非咕嚕自己的意志抉擇。”
“那為何會是比爾博呢?要知道當年無數時光裡魔戒都有無數次機會蠱惑任意一個穿行在地底隧道之中的半獸人啊?”佛羅多問。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甘道夫說。“特別是對你來說。這是魔戒悠久歷史中最詭異的一次變化:比爾博正好出現,在黑暗中盲目戴上了它!”
“佛羅多,在歷史幕後運作的不只一方的力量。魔戒試圖要回到主人身邊。它掙脫埃西鐸的掌握,出賣了他。然後當機會來臨時,它又抓住了可憐的德戈,害得他慘遭殺害。在那之後是咕嚕,魔戒將他徹底的吞蝕。但他對魔戒失去了進一步的利用價值:他太微不足道、太狡詐了。只要魔戒一直在他身邊,他就永不可能離開那座地底湖。因此,當魔戒之主再度蘇醒,並且將邪氣射出幽暗密林時,它決定舍棄咕嚕。卻被最不恰當的人選,來自夏爾的比爾博給拾得了!”
“這背後有一股超越魔戒鑄造者的力量在運作著。我只能說,比爾博注定要接收魔戒,而這不是鑄戒者所能掌控的。同樣的,你也是注定要擁有魔戒。從這角度想應該會讓人安心些。”
“我一點都不覺得安心,”佛羅多說。“我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明白你所說的。但你又是怎麽知道這有關魔戒和咕嚕的過去?你真的確定這些事情嗎?或者你只是在瞎猜?”
甘道夫看著佛羅多,眼中露出光芒。“很多事我本來就知道,也有不少是調查來的,”他回答。“但我不準備對你解釋這一切。人皇尹蘭迪爾和埃西鐸以及至尊魔戒的歷史是每個賢者都知道的事情。光是靠著那火焰文字就可以證明你所擁有的是至尊魔戒,不需要任何其它的證據。”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這一切的?”佛羅多插嘴道。
“當然是剛剛才在這裡發現的,”巫師毫不客氣的回答。“但這在我的預料之中。我經歷了漫長黑暗的旅程,就是為了要執行這最後的試煉。這是最後的鐵證,一切都已真相大白了。不過,要構思出咕嚕的過去,填補進歷史的空白中需要一些氣力。或許一開始我只是推測咕嚕的過去。但現在不一樣了。我見過他了,我知道我所說的是事實。”
“你見過咕嚕了?”佛羅多吃驚的問。
“是的。我想只要有可能,這是每個人會采取的作法吧。我很久以前就開始嘗試,最後才終於找到他。”
“那在比爾博逃出他的巢穴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嗎?你打聽出來了嗎?”
“不是很清楚。我剛剛告訴你的是咕嚕願意說的部分。不過,當然不是像我描述的那麽有條理。咕嚕是個天生的說謊家,你得要仔細推敲他的一言一語。舉例來說,他堅持魔戒是他的生日禮物。他說這是他祖母給他的禮物,而他的祖母擁有很多這樣的寶物。這太可笑了。我可以確信史麥戈的祖母是個有權有勢的女性;但若說她擁有很多精靈戒指?這實在讓人難以置信。還可以把戒指送給別人?這就絕對是個謊言。但謊言之中依舊有真實的蛛絲馬跡。”
“殺害德戈的罪行一直讓咕嚕感到不安。他編出了一個理由,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的對他的‘寶貝’覆誦,直到他自己也幾乎相信為止。那的確是他的生日,德戈本來就該把戒指給他。戒指這麽突然的出現,本來就是要給他的禮物。戒指就是他的生日禮物等等,等等。他不停的這麽說著。”
“我盡可能的容忍他,但真相的重要性讓我不得不動用非常手段。我讓他陷入恐懼中,一點一滴的在他的掙扎下榨出真相。他認為自己受到虐待和誤解。但是,當他最後終於透露出真相時,也隻到比爾博逃跑為止。在那之後他就不願意多說了。有其它、比我所扇起更炙烈的恐懼之火在威脅著他。他滴咕著要取回過去的一切。他會讓人們知道這次他絕不平白受辱,他會讓其它人付出代價。咕嚕現在有了好朋友,很厲害的好朋友。他們會幫助他的。巴金斯會付出代價的。他腦中隻想著這些東西。他痛恨比爾博,不停的詛咒他。更糟糕的是,他知道比爾博來自何處。”
“但他怎麽會知道的呢?”佛羅多問。
“都是名字惹的禍。比爾博非常不智的告訴了對方自己的名字。一旦咕嚕來到地面,要找到比爾博的家鄉就不算是件難事。喔,沒錯,他已經離開了地底。他對於魔戒的執念勝過了對半獸人甚至是對光明的恐懼。在事件發生之後一兩年,他就離開了山底的洞穴。你仔細分析之後就會明白了,雖然他依舊抵抗不了魔戒的吸引力,但魔戒已經不再吞蝕他的心智,讓他又恢復了部分的理智。他覺得自己無比的衰老,卻不再畏懼外界。而且開始覺得極度的饑渴。”
“他依舊痛恨和恐懼由太陽和月亮製造出來的光明,我想這點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但他相當的聰明。他發現自己可以晝伏夜出,躲過月光和陽光,藉著那雙習於黑暗的大眼在深夜中行動,甚至可以藉機捕捉那些倒楣的食物。在獲得了新的食物和新鮮空氣之後,他變得更強壯、更大膽。果不其然,他接著就進入了幽暗密林。”
“你就是在那裡找到他的嗎?”佛羅多問。
“沒錯,我的確是那麽循著蹤跡找到它的。”甘道夫回答。“但在那之前他已經追著比爾博的足跡漫遊了很長一段時間。它的精神當時已經變得十分分裂而瘋癲,常人幾乎沒法聽懂它說話的內容。然而它嘴裡提到出現幾率最高的詞,還當屬魔戒,它的寶貝之類的瘋言瘋語...”
“它時不時地就會嘴裡吐出這種奇怪而令人詫異的怪言怪語。我猜你也不想繼續聽下去。我為了獲得情報,可是忍受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不過,從他那言不及義,斷斷續續的詛咒中,我還是擠出了足夠的情報。或許當年正是通過長湖鎮附近傳播的消息,咕嚕便自此得知了比爾博當年回家的真正情報。我們當時並沒有對於比爾博的去向特別保密。咕嚕那雙靈敏的耳朵應該很快就可以聽到他想要的消息。”
“那為什麽他不繼續追蹤比爾博呢?”佛羅多說。“為什麽他沒有來夏爾呢?”
“啊,”甘道夫說,“這才是重點。我認為咕嚕的確想要這樣做。他離開河谷鎮之後往西走,至少到了大河邊。但那時他突然間轉了方向。我很確定,他不是因為距離遙遠才這樣做的。不,有什麽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些替我追捕他的朋友也是這樣認為的。”
“是木精靈先找到他的;由於他的足跡很明顯,所以對精靈們來說不是難事。他的足跡帶領精靈們進出幽暗密林,精靈們一時卻無法抓住他。森林中充滿了有關他的謠言,甚至連飛禽和走獸都聽說過關於他的恐怖傳聞。那裡的居民認為森林中出現了一名生飲鮮血的鬼魅。它會爬上高樹,找尋鳥巢,深入洞穴,補食幼獸。它甚至更會爬進窗戶,找尋搖籃的位置。”
“接著,他的足跡在幽暗密林的西邊轉向了。他似乎往南走,擺脫了木精靈的跟蹤。那時,我犯了個大錯。是的,佛羅多,那不是我犯的第一個錯誤,卻可能是最要命的錯誤。我沒有繼續追蹤。我讓他就這麽走了。因為當時我還有許多其它的任務要完成,我也依舊相信薩魯曼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