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路明非決定離開了。
關掉電腦,摘下耳機,他轉過頭想請旁邊的人再挪一下沙發的位置讓他出去。
可這不轉頭不要緊,一轉頭他就愣住了。
或許是剛才打遊戲的時候太認真,他並沒有注意到旁邊人的情況。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夜裡的溫度原因,那人緊緊地抱著手臂蜷縮在沙發上,渾身顫抖。
屏幕上已經是重複的畫面,這讓路明非感到一陣莫名的詭異,哪有人在網吧一隻盯著一部電影循環播放的?
哦,好吧,這個人睡著了。
那沒事了。
看見這人是閉上眼睛的,路明非這才發現自己虛驚一場。
並不是他臆想中那種鬼故事,也不是遇見啥羊癲瘋患者。這個人似乎只是太累所以蜷縮在沙發裡睡著了,這種事情在網吧裡很常見。
只是……今晚的天氣真的有這麽冷嗎?
路明非看了看正常運行的空調出風口,紅色的緞帶在風口飄蕩,即使已經到了後半夜網吧裡依舊有著不少人熬夜鏖戰,人多再加上主機的溫度讓整個空間顯得不那麽寒冷。
不過後門口塑膠簾子下方隱隱透進來的風的確挺涼的,畢竟這已經是後半夜了。
沒有多想,路明非收腹貼牆,從沙發與牆壁之間的縫隙擠出身去。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也不會因為自己的行為影響到身邊的人,這大概就是路明非生存至今的處世之道。
“溜了溜了……”
從老板娘那裡要回了剩余的網費後,他嘴裡小聲地念叨著,撥開隔著外界與網吧的塑膠簾子提前結束了自己的‘歡樂時光’。
“咦——真冷。”
剛出門,深夜的涼風就讓路明非感覺到了來自世界的寒意。
他開始有些後悔提前下機了,不過現在即使後悔剩余的網費也不夠讓老板娘給他繼續包夜了。
而且現在這個時間點回到家,即使他有鑰匙,也有驚醒叔叔嬸嬸然後被‘審問’一頓的風險。
‘後悔’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太正常不過了。
老實說他經常在做某件事的某一刻突然間感到後悔,比如同學們聊天的時候他插了一嘴不知所謂的爛話,又比如期末考試交卷的下一刻想起自己又一道題做錯了。
但這些後悔都像現在一樣毫無意義。
“唉……”
歎了一口氣,他灰溜溜的離開網吧後門,朝著夜晚漆黑的街區走去。
現在是凌晨兩點鍾,一路上空無一人,除了馬路上方忽明忽暗的路燈之外沒有別的光源了,偶爾炸起的引擎聲總是讓走在路旁的路明非心驚膽戰。
沒有人察覺到,在路明非剛才所在的網吧,那個蜷縮在沙發上的男人在他離開後不久就猛地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已經褪去了原本的棕黑色,而是被一抹耀眼的金色所填滿。
這抹金色的目光裡突然間閃過一絲警覺。
男人微眯著眼睛四處張望著,就像此刻他面前的屏幕上放著的黑白畫面。
穿著夜行衣滿身傷痕的逃亡者正躲在牆邊四處張望著有沒有敵人跟上來。
男人之所以會突然間醒來,自然是因為本能的感知到了某種危險,至於究竟是什麽樣的危險,他說不上來。
因為這是他受到‘龍類’的本能才感知到的危險。
這種感覺就像是從噩夢中猛然驚醒,仿佛與死神擦肩而過。
“這裡不能繼續待下去了。
” 男人知道,現在這座城市當中大概有許多人在尋找自己,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那天晚上他不受控制地做了一些讓自己感覺熱血沸騰的事情。
但實際上他之前並不怎麽害怕被那些人找到。
因為他現在擁有著無與倫比的力量,普通人類乃至異人在他面前都脆弱得像剛出生的嬰兒。
可剛才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覺讓他突然間變得更加警覺。
很快,男人起身,連電腦都沒有來得及關閉,就直接從後門鑽了出去。
······
天空突然間下起了雨來。
這讓沒有帶傘的路明非很想罵娘。
但他覺得如果現在敢在大街上嚷嚷樓房裡會有很多人樂意推開窗戶臭罵他一頓。
不過這雨並不怎麽大,讓他還不至於無法忍受。
但誰知道之後會不會下大呢?
於是,他只能灰溜溜地從有路燈照著的馬路旁慢慢走到了漆黑的屋簷下。沒有人深夜會放著有燈光的地方不走選擇往黑處去,但他為了不變成落湯雞只能走這邊了。
至於為什麽用走的不用跑的?
那是因為大半夜的他完全沒有乾勁, 這點毛毛雨淋上一點不至於會讓他一個氣血方剛的少年感冒,他不想因此加快回家的步伐,哪怕等會兒這雨會下大也不想。
如果不是因為網吧太無聊找不到事情做,回家還能節約那幾塊錢的網費,他是不願意回到那個不屬於自己的家的。如果不是因為夜晚的外面太冷,他甚至可以像白天那樣漫無目的地轉上很長時間。
盡管他知道像這樣走夜路可能有些危險,但路明非更多的是抱著僥幸心理,認為危險不會那麽巧剛好砸在自己頭上。
路明非就這樣沿著屋簷慢慢地走啊,聽聽雨聲,聞聞雨中濕潤的空氣。
深夜,細雨,形單影隻。
他甚至感覺自己現在這個狀態看上去好像很有詩意。
可是,走著走著,他突然間愣住了。
因為有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額……小弟弟,這麽晚了,天還下著雨,你怎麽還不回家啊?”
在路明非的疑問中,男孩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衣服的褶皺。
不知為何,路明非突然間感覺到有些詭異。
因為他忘記了上一秒發生了什麽,不清楚是這個小男孩從一開始就在這屋簷下蹲著,還是他來到這裡之後才突然間冒出來的。
最關鍵的是,這個看上去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男孩,此刻正穿著一身筆挺的小西裝,胸口別著的玫瑰即使在黑暗中都能看見那如同血色一般的瑰麗色彩。
一個看上去稚氣未脫的男孩,大半夜的,穿著小西裝蹲在這種地方,想不讓人感到詭異都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