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間有著這樣一句俗語——“聖日在上,妖魔避退。血月之下,百鬼夜行。”
“妖魔”與“百鬼”都是沒有被道樞定義前,魘類的民間叫法。
“聖日”與“血月”也並非單純指的是太陽和月亮,而是其背後所代表的相對應的法則。“聖日”代表的是現實的法則,代表著一切非“靈”的事物,會排斥一切擁有靈性力量的事物。而“血月”代表的是相對應的靈性法則,不會排斥非“靈”的事物,但是在這種法則驅動下,萬物的靈性力量都會被激發出來。
如此一來,我們再看上面的這句俗語,就會發現,這句話無比的精妙了,不光將日月交替背後的法則演變交代了出來,並且將與之對應的,與魘類之間的利害關系也說的清清楚楚。
甚至可以說,道樞的地區的分級劃分,居住資格的限定,以及交通管制的制定,本質上都是依照了這句話。
血月當空,星羅棋布。一輪血月籠罩了天空,那種妖異的紅,粘稠的就像月亮整個被鮮血浸泡著,即便不用鼻子,那股濃濃的血腥味就已經傳遞到了人的腦海裡。
昏日地帶沒有被人們汙染的天空格外清澈,滿眼繁星的景象是白夜地帶所不能欣賞到的別樣美景,就像一滴滴晶瑩剔透的水滴,滴落在了純潔無瑕的黑緞,一下漾開在美麗的銀河。
血月在這一彎河水,美的朦朧,美的虛幻,更是美的妖異,攝人心魄的光華在月面流轉,光怪陸離的血霧在月面蒸騰。
處於京畿地區昏日地帶的玉嶺,有一片被山峰環繞著,鮮有人知曉的谷地。山峰上樹木叢生,百草豐茂。谷地內百花齊鳴,鶯鶯燕燕。就在這裡,有著被《盜國之色》的主編陳眾夫,盛讚為“道之八絕跡”之一的“燭熦環蝶”。
陳眾夫是這樣形容燭熦花的,“花心如燭台,花瓣似火燃。通體幽紫色,長處瑩蝶環”,可以說,動人之美,已經躍然紙上。
燭熦花的花心,綻放著淡紫色的火苗,在濃稠的猩紅色月光的暈染下,化作了一抹深邃的紫紅色。由花心延伸舒展開的六七片花瓣,其末梢的焰尾,浮動著如同燭火般忽明忽暗的微弱光暈。
遠望過去,花身已經被那深沉的黑暗所淹沒,只看到那零星的淡紫烘托著深邃的紫紅,在負隅頑抗般炫耀著自己的美貌和閃亮。
而當燭熦花只有一兩朵時,你也許會覺得同情她的弱小與無助,但是,當你的面前的漫山遍野的燭熦花海時,你卻只能望洋興歎般,沉醉在那種類似於滿天星辰顯化在大地上,被其的浩瀚與偉岸折服。
偏偏那夜晚出現的伴生瑩蝶,還是覺得這美還不夠,提著它散發著銀色光芒的燈囊還要給這美景添彩,萬千齊飛,活生生給那燈火展覽披上了一層朦朧的面紗,就像欲拒還迎的嬌羞美人,面帶薄紗,玉臂微露,更是攝人心魄。
任誰看到如此絕色,會忍心殘忍離開,難免會想要長久駐足於此,貪婪的獨享這世間難得的美景。
然而,這燭熦花海,似乎早已有了她的主人,一間做工精細的木屋突兀的矗立在花海之前。木屋被粉刷成了純潔的象牙白,與此時漆黑的夜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像是一顆遺落凡間的天上明珠,有種難以言喻的神聖感。
此時的木屋,裡面正有人居住,散發出了淡黃色的光暈,與冰冷的外界劃開了一道溫柔的邊界。視線飄飛到屋內,各式家具一應俱全,並且似乎都是做工優良的上等良品。
最惹人注目的,是高懸在壁爐上的一個巨大相框,照片裡的主人公似乎是一對年紀相差懸殊卻無比恩愛的夫妻,兩人的眼中是近乎流動的愛潮。 相片中的妻子是位僅有豆蔻年華的少女,身材窈窕,面如皓月,洋溢著青春的活力,整個人就像初春般的朝露般純潔而清澈。
鵝蛋臉上一雙杏眼因為喜悅眯成了一條縫,幸福的酒窩在她白皙的臉蛋上蕩漾開一道甜蜜的螺旋。
畫面上年長的男人並不可能是這少女的長輩,因為那種擁有一人就擁有全世界的表情是不會出現在愛人之外的。
相比之下,少女的丈夫,就拘謹了不少,臉上的表情有些許不自然,卻難掩眼中無盡的寵溺。男人看樣貌約莫三四十歲,五官平淡到讓人沒有記憶點,似乎看一眼下一秒就會忘記他的相貌。
與男人平淡長相不同的是,這個男人有著一雙聖日親臨般,神威滾滾的赤金色雙瞳。暴虐的陽炎在他的瞳孔內肆意燃燒,卻又被牢牢禁錮,他的眼睛就像是一座囚禁了太陽的囚籠。
另外,值得一提的,還有這男人的穿著。那是一身漆黑如墨的暗紋襯衫,暗紋是無數極為奧妙的古符文。左臂繡著黃蛇,右臂紋著青蛇,胸口印有代表著道國無上榮耀的太陽紋章。
相框下的壁爐裡火燒的正旺,照亮了爐火前的兩娃一狗。
兩個孩子中年紀稍大的那個孩子和父親極像,一臉平淡的笑容,端坐著,雙眼直直看著前方,如同空殼般雙眼中毫無一絲的生機;年紀稍小的孩子像極了相框中的少女,渾圓的小臉可愛極了,特別是那個小酒窩,簡直母子如出一轍,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孩子的雙眸既沒有繼承余韻的靈動活潑,也沒有繼承那對神異非凡的金瞳,反而混沌無神,略顯呆滯。
此時的小娃,正親昵的抱著一隻毛茸茸的小白狗,雙手不停梳理著它蓬松的白毛,毫無防備。
此刻的廚房裡正熱火朝天,一位溫婉少婦正在廚房內準備著各種食材。看面相,很容易就看出這是相框中的妻子,成熟後的模樣。
已為人婦的她,身材出落的更加妖嬈多姿,相對的表情也從少女時代的青春騷動變成了如今的靜謐恬淡。她的皮膚卻甚至更甚於年少,膚若凝脂,就像她拇指上戴著的碧玉扳指,晶瑩光滑,吹彈可破,似乎有光華流動。
少婦一手拿著一本不知記載著什麽的小冊子,一手拿起湯杓舀起湯肴,嘗了嘗鹹淡。玉齒輕啟,湯肴入口後,卻是眉間頻蹙,不斷搖頭,似乎是味道極差。
接著,她似乎認命般的端出了那碗湯肴,並沒有再重新調製,似乎是知道,怎麽調味都是同樣的結果。
“阿日,馬上做好飯了,快把弟弟抱到座位上。”少婦的聲音從廚房內飄出,溫柔且清冷。
那個較大的孩子聞言站了起來,看來他就是少婦口中的“阿日”。
阿日一言不發,只是走到了弟弟身旁,輕輕掰開弟弟抓住小白狗的小胖手,然後將其一把抱起。在這個過程中弟弟絲毫沒有反抗,也沒有做出什麽配合的行為,只是任由哥哥挪動著自己,就像擺弄一個玩偶般。
少婦端出飯菜,在長方形的木桌上一一擺好,竟有五菜一湯,頗為豐盛,看似是要慶祝某個節日。
少婦沒有急著端出飯,而是來到了小兒子的座位旁,將其抱起,坐下後將他放在了自己渾圓的大腿上。
少婦輕撫著兒子圓滾滾的小腦袋,喃喃自語道:“阿月啊,阿月啊,一轉眼你都五歲了啊,這五年,真的不容易呢?”語氣愈加溫柔,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澀感。
依據座位來看,顯然在少婦的對面還有一個人,應當是相框中的那個男人,也就是她的丈夫。只是他還沒回來,而她已經習慣了等他。
少婦不時就會抬頭看向牆上的時鍾,時鍾上的時針不斷轉動, 那個男人卻始終沒有出現,明明之前是如此信誓旦旦的承諾,如今卻還是遲到了呢。
但是少婦並沒有埋怨自己的丈夫,她內心深知自己的丈夫是多愛自己,既然遲到,那必然是有重要的,關於整個國家的大事要處理。
因為她知道,在自己那個癡長那麽多歲的丈夫眼裡,除了國家大事,就再也沒有什麽比得上自己了。
最終,少婦將飯菜蓋上了保鮮膜,放回了冰箱,似乎還是打算等自己丈夫回來再吃飯。
整個過程中,兩個孩子沒哭沒鬧,只是那樣癡傻般的坐著,透露出了一絲詭異的氣息。
少婦將自己的小兒子阿月放下後,就再也沒有管二人的去向,反正木屋外也有丈夫設置的禁製符咒,無須擔心他們兩個的安全問題。
接著,少婦獨自坐到了一樓客廳的沙發上,沙發正對著壁爐,此時壁爐前的那條小白狗已然不知所蹤,而少婦並沒在意。
不知為何,一股沉重的不安感縈繞在靈魂之上,少婦下意識的摸了摸左胸,卻又十分無奈的放下了。
她轉而揉搓起了自己右手拇指上戴的碧玉扳指,心裡反覆默念著:“禹,你一定不能有事。”
她記得,自己的丈夫禹曾經囑咐我不要摘下這枚碧玉扳指,因為它具有逢凶化吉的奇妙能力,而自己聽話的戴了五年的時間,一刻都沒有摘下。
如今的她,希望這枚碧玉扳指,除了保佑她,還能夠保佑自己的丈夫平安無事,這是她內心最大的願望。
一家人整整齊齊,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