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凌晨。

　　一大早，呂布就命曹性帶著自己的‘名刺’，前去蔡邕府上投遞。

　　為什麽不直接拜訪?

　　當這是二千多年後的世界啊?

　　想要拜訪某人，要先遞名刺。

　　這是禮儀。

　　自認當世鴻儒，呂布自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練了一遍戟法，待曹性匯報，已將‘名刺’遞交到蔡邕府上後，又等了半個時辰，呂布這才動身。

　　時間依然是早上。

　　頂冠披袍，長袖寬服，一副名士打扮，呂布手持一本簡書《易》，帶著十余隨從，一路步行，向蔡府而去。

　　既然是文人相會，騎馬就不合適了，但呂布又不習慣坐車，那就步行吧！

　　反正他體力雄厚，走一截路而已，完全不礙事。

　　‘名刺’上，定下的時間就是現在。

　　嗯，有點急！

　　可誰讓呂布心急呢?

　　拜訪當世大儒，向外展示朋友圈，以此獲取名聲，動作自然要快。

　　他在洛陽可待不了多久。

　　現在是十月中旬，十二月曹操就要在陳留發檄文，明年一月，天下諸侯就要雲集討董。

　　呂布可不想這個時候待在洛陽。

　　躲在五原，一邊看熱鬧，一邊悄悄收取並州之地不好嗎?

　　計劃裡，他只會在洛陽待三、五天！

　　如果不是知道，明年洛陽就要毀於一場大火，他甚至都不想來。

　　二百年的朝廷中樞，當世最繁華的城市，不來親眼看最後一眼，怎能心甘?

　　蔡邕府邸，距離他的住處並不遠，一炷香後，便到了。

　　剛至蔡府，就看到蔡邕站在門外右邊，持禮等候。

　　一眾下人，則在左右列隊簇擁。

　　一看這陣勢，呂布秒懂。

　　主人列於門右相候，客人走左門，這是客人拜訪，主人接待的禮儀，他當然明白。

　　當然，若雙方身份差距懸殊，主人就不必如此了，仆人帶領入府即可。

　　呂布當然不可能受到這樣的待遇。

　　當即向門左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拱手說道:

　　“伯喈先生，今日冒昧登門，多有失禮，魯莽之處，尚請海涵！”

　　“左將軍何出此言?”

　　蔡邕微笑道:

　　“昨日早有言在先，豈有冒昧一說?”

　　一般來說，遞了名刺，拜訪時間大都在第二日或未來數日。

　　如呂布這般，剛派人遞了‘名刺’就上門，肯定是件失禮之事。

　　但既然昨天就說過了，加上蔡邕不在意，也就不算失禮了。

　　“左將軍請！”

　　蔡邕身子一側，右手虛引，請道。

　　呂布哪有那麽不懂事。

　　主人一請，就大咧咧的邁進去?

　　“伯喈先生請！”

　　所以，他站在門左，同樣抬手虛引，說道。

　　如此這般，在門口客套半晌，二人才一同進入蔡府。

　　書房。

　　呂布和蔡邕分主客而坐。

　　稍許敘話後，二人便開始了‘學問探討’。

　　要說當世學問之深，蔡邕絕對是最頂尖的那一小撮人。

　　諸子學說，百家經義，詩詞歌賦，甚至吹拉彈唱，無一不通，無一不精。

　　但呂布也有優勢。

　　他從不和蔡邕談論細節，更不細究文章句子，隻說大概，和一些形而上的籠統之言。

　　和蔡邕這樣的大儒討論細節，

研究經典語句含義，那不是找抽麽?　　後世那些所謂的文學家，大文豪，哪個有這本事?

　　別說，這樣的做法，開始的時候，著實唬住了蔡邕。

　　後世信息發達，資訊鋪天蓋地，什麽《中庸》，《論語》，《大學》，《禮記》等等，隨處可見，隨處可聞。

　　當然，幾乎沒人看過，也幾乎沒人知道裡面的內容。

　　呂布亦然。

　　沒關系。

　　咱不談細節。

　　隻說大概，

　　比如，《中庸》的核心思想是‘誠’。

　　那咱就講‘誠’。

　　《中庸》裡面具體怎麽描述‘誠’的，咱不管。

　　隻說誠分什麽境界，對社會，對人生有什麽意義。

　　“伯喈先生，布以為，《中庸》一書，全在一個誠字上！”

　　搖頭晃腦，呂布侃侃而談。

　　“‘誠’，乃人之本，萬物之基！”

　　“所以，吾輩中人，當秉承‘誠’之道！”

　　“所謂‘至誠之道，可以前知’，正是如此！”

　　“嗯，嗯，嗯！”

　　聽了呂布這一大段話，蔡邕頻頻點頭。

　　“左將軍所言，大善！”

　　蔡邕撫須說道:

　　“是故，需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也！”

　　“孔子有雲……！”

　　洋洋灑灑一大段引經據典，自蔡邕口中隨口而出，句句珠璣，旨義精準。

　　奈何，呂布一個字也沒聽懂。

　　不過，沒關系。

　　“咳！”

　　呂布輕咳一聲，打斷了蔡邕的話，繼續說道:

　　“伯喈先生所言，與某不謀而合，古之聖賢，蓋莫如是！”

　　眼見蔡邕又要說話，他連忙道:

　　“《大學》，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言也，文字簡練，經義精粹，讀來讓人歎為觀止！”

　　“確實！”

　　蔡邕點頭同意，說道:

　　“《大學》乃《小戴禮記》第四十二篇，實乃儒家最經典著作之一也！”

　　“明明德、親民、止於至善，乃《大學》三大核心要義！”

　　“又有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八大要義！”

　　“此三核心綱領， 和八大條目，蘊意深不可測，比如這格物……！”

　　……

　　洋洋灑灑，又是一大通引經據典，通古博今的長篇述說。

　　聽得呂布隻想打瞌睡。

　　但他忍住了。

　　如此這般，二人在書房暢所欲談，不知不覺間，一個時辰過去了。

　　蔡邕剛開始興趣頗濃。

　　既有探討學問的興趣，也有想知道呂布這位‘戰神’，是如何‘不知不覺間，了然百家學說’的興趣。

　　但聊著聊著，就發現了不對。

　　“呂將軍怎麽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蔡邕暗自納悶。

　　“經典學說的核心，在於名言分析，辨析經義，區區泛言，何以深入學問?”

　　且不說蔡邕心中如何做想。

　　在呂布左等右盼中，時間來到了午時。

　　“伯喈先生！”

　　呂布舉目張望，對蔡邕一拱手，說道:

　　“不知不覺間，竟然已到午時！”

　　“今日和伯喈先生論道，布收獲良多，既然到午時了，布這便告退，來日你我再行相會！”

　　“且慢！”

　　蔡邕連忙抬手，說道:

　　“貴客來臨，豈有午時離開的道理?”

　　“邕早已吩咐準備午膳，區區薄酒，還請左將軍不嫌寒舍簡陋，略作品嘗！”

　　“這……！”

　　呂布稍一沉吟，遂欣然道:

　　“既如此，布便厚顏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