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能問出這話,便說明他自己心裡已經有答案。
秦墨揖手道:「正如陛下所言,此番若戰,便是硬碰硬,恐不會太輕松。」
「但若不開戰,卻不止是放幾國苟延殘喘那般簡單。」
「那東方的箕子朝鮮和扶余、肅慎等國,若見大秦怯與戰爭,則必然有樣學樣,擺出魚死網破之姿,厲兵秣馬與我大秦對抗……」
「甚至,將要歸附我大秦的西域諸羌,恐也會陷入搖擺之中,此番縱然歸附了,日後也將三心二意!」
嬴政笑了,秦墨這些話,也正是他心中所思所想,君臣二人默契的不謀而合。
「戰!」
「戰則敲山震虎,一勞永逸!」
「戰需施以霹靂手段,顯我大秦赫赫天威不可忤逆!」
秦墨話音落下的瞬間,嬴政立即煞氣凜然接話,三個戰字盡顯法家帝王之霸道。
蒙恬、李斯等文武重臣,隨之揖手唱和:「滅彼跳梁~!!!」
這便是如今的大秦,躺平等著被強,或可在強你溫柔些,若敢掙扎反抗,後果便不止是強那麽簡單了!
……
基調定下,余事不足為慮,無非勁往一處使,把膽敢跳騰的西域諸國錘成血肉!
諸人再次圍到那偌大的西域輿圖前,商議該怎麽錘才舒服,才能把厲兵秣馬的西域聯軍錘爆。
「陛下,硬碰硬陣戰,實為兵家下下之策!」
李斯率先開口,將與西域諸國聯軍正面死磕,定為最不可取的下下之策。
他這是從文臣國相的角度,來考慮戰事,倒也無可厚非,也是正確的。
西域諸國聯軍擺在邊境的兵力,林林總總加起來號稱有二十余萬,其中固然水分極大,但正面堂堂陣戰之下,大秦將消耗國力無可計量,確為下下之策無疑!
哪怕從武臣的角度來看,正面堂堂陣戰也是打呆仗,殊不可取!
偏偏,秦墨最擅長的便是打呆仗,見嬴政和諸文武皆點頭讚同李斯,果斷識趣的退後一步,做認真聆聽狀。
不擅長便藏拙,沒甚麽可羞恥的!
蒙恬出前一步,並指戳在輿圖上的藏地高原,順著李斯話頭道:「此戰,西域諸羌乃是關鍵,若操用得當,可抵十萬戍卒!」
嬴政丹鳳眼微亮:「愛卿且細細道來。」
蒙恬稍稍沉吟,組織好言辭才道:「諸羌所處,居高臨下,不止俯視秦相的河西國,樓蘭、精絕、於闐等國,亦在其鼻下。」
「如今西域諸國,將聯軍屯於河西、天山一帶邊境,防備我大秦之封國,其側後方縱然有布署,也斷然不如正面兵力雄厚。」
「若能整合諸羌之卒,自昆侖一鼓而下襲其側後,我大秦封國之軍正面強攻,必然使其首尾難顧進退失據,如此勝局即可定矣!」
「若諸羌之卒彪悍,能突破諸國之側後防禦,截斷諸國聯軍糧道,我大秦封國之軍則可得全勝!」
這乃是最可行的打法。
但難點在於,西域諸國聯合抗秦,擺出與大秦死磕的架勢,藏地高原上的諸羌部族,肯定也接到了聯合抗秦的邀請。
甚至是威逼利誘,讓諸羌做出抉擇,不是盟友便是敵人!
因為一旦大秦得了諸羌歸附,介時便是居高臨下俯視塔裡木盆地,想甚麽時候搞西域諸國,便可以甚麽時候搞,西域諸國不可能放任。
是以,諸羌歸附之心,是否還堅定,不得而知!
或許也處在遊疑搖擺之中!
大秦想要整合諸羌之卒為已所用,也得看人家還願不願意乖乖接受整合……
「臣
願為使臣~!」
「臣願前往會見諸羌首領!」
「臣願……
頓弱、姚賈等幾名大臣同時出前,向嬴政揖手大拜,異口同聲請命道。
遊說勸降挑撥離間,乃是他們這些縱橫家的主場,功業就在眼前,怎可錯過?
「諸卿莫急……」
嬴政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微眯著丹鳳眼沉吟道:「此番需軟硬兼施,對諸羌形成威懾,如此方可不使反覆搖擺!」
頓弱、姚賈等大臣,情知他已有計較,便屏息凝神,靜等下文。
嬴政審視目光在帳中文武面上掠過,最後卻是落在秦墨面上,突然展顏一笑道:「愛卿,不知河西國內,可為你這國君,準備大婚事宜否?」
此次秦墨跟隨禦駕西巡,目的之一便是與虞姬、元嫚、呂雉完婚,這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虞姬那些姐妹和呂文一家子,都已早早趕去河西國了,只等參與大婚。
所以河西國內,當然已經在為秦墨操辦大婚事宜!
只不過,一切都是虞姬那好排場的小妞,在遠程操控指揮,具體準備到甚麽程度,他根本不知道。
「臣未曾過問……想來已準備妥當了……吧?」
秦墨遲疑回答道。
他這模樣,頓時讓帳中肅殺氣氛為之一松,諸人皆是哭笑不得。
自己的人生大事啊,能不能上點心?
嬴政莞爾搖了搖頭,也不再繞彎子,直言道:「愛卿可與頓卿姚卿等,先行一步前往河西國,以大婚之名,邀請諸羌首領,行安撫收服之事,必要時可動用河西之卒,加以雷霆震懾!」
地形狹長的河西國,幾乎與藏地諸羌全線接壤,兩方摩擦爭鬥不斷,但商事貿易也不斷。
而自從前番諸羌使者,在關中閱兵時,主動請求歸附,摩擦爭鬥沒了,商事貿易激增,諸羌已然嘗到甜頭,讓秦墨這位河西國君出面安撫,無疑是最佳人選。
加之,秦墨掃滅塞外諸胡還沒幾年,當年佔據河西的大月氏,以及一些草原小部族,也是秦墨親自率兵攻滅,生擒了大月氏王族,就發生在諸羌部族的眼皮子底下。
他的凶名在諸羌部族之中,不說可止小兒夜啼,那也是能把小兒嚇尿床的存在!
他在河西國,便是對諸羌的最大威懾,絕對堪比核武!
秦墨和頓弱、姚賈等人齊齊揖手:「喏~!」
計議已定,帳中君臣又商議了一些細節,以及幾套預案。
甚至把諸羌部族跳反,與西域諸國聯合的最壞情況,也考慮在內敲定應對之法。
至午夜時分,一場小朝會才算結束!
次日一早,秦墨帶上虞姬、元嫚、呂雉三女,以及老公孫一家子,還有帕莎黛母女。
甚至,丹姝和子都也一同隨行,大張旗鼓離開禦駕,輕車快馬順著水泥直道趕往河西。
儼然是一副趕著去河西國準備婚禮的架勢!
而頓弱、姚賈等大臣,則更以快馬先行,以河西國報喜使臣的身份,前往諸羌和西域諸國,遞送河西國君大婚的請柬。
河西國在大秦塞外諸封國中,是最富有的一國,也是塞外諸封國中最強大的一國,諸羌部族和西域諸國,雖與河西國摩擦不斷,可卻不舍商事貿易之利,皆需揚其鼻息。
如今河西國君大婚,自然要擺足派頭,左鄰右舍有一個算一個,肯定要邀請到場見證。
就問你給不給面子?
就問你來不來吧?
連大秦始皇帝陛下,以及拜火教兩位聖女,也要親自參加的河西國君大婚,難道你敢不給面子?你敢不來參加?
當真活膩歪了不成?!
如此一番操作下來,便給人一種大秦完全沒把西域諸國聯軍放在眼裡的感覺。
或者說,給人一種嬴政此番西巡,並沒有要搞西域諸國的錯覺!
反正不管你信不信,你厲兵秣馬你的,我歌舞升平我的,諒你也不敢主動招惹大秦,破壞我的歌舞升平!
秦墨帶著一大家子,以及兩位參加婚禮的拜火教聖女,大搖大擺出塞,以國君的身份,回到自己封國的消息,幾乎是與頓弱、姚賈等人的請柬,同時送到諸羌部族首領和西域諸國君王手中。
因為,河西國臣民把迎接秦墨的場面,搞得極其隆重,各方的密諜探子,想不知道都難。
秦墨自從得封河西國,這算是第一次踏上自己封國的土地,所過之處臣民軍卒無不夾道瞻仰,活像特麽的看野生凹凸曼!
「臣等拜見主君……」
河西陽城,侯國府大殿內,一眾河西國文武位列兩班,向位於上首的秦墨行參拜大禮。
秦墨看著陛階下黑壓壓一片的拜俯人頭,心裡莫名的泛起燥熱之感,抬手虛扶道:「諸卿免禮!」
呼啦啦——
諸人齊齊收了禮數,微微垂首而立。
但一雙雙眼眸,卻是在努力向上觀瞧,皆集中在秦墨身上,眼神中有熱切、有興奮、有期待,乃至是渴望。
是的,渴望!
秦墨迎著那一道道熾熱的目光,心中那剛剛泛起的燥熱之感,卻突然迅速退去,如同三伏天裡一口吞了半根老冰棍,從頭涼到腳燥熱盡去。
真是要人命啊!
一國之君的差事,果然不是好做的!
做國君不是做將軍,做將軍帶兵打仗,只要能打贏,讓軍卒有斬獲軍功的機會,一切都萬事大吉,可做國君,卻要兼顧太多,將軍想要功勞,文臣想要權力,百姓想要富足……
他們想要的一切,皆是恩出於上,也就是秦墨!
而且,他們想要的,不是秦墨給了,便萬事大吉的,人心永遠沒有滿足的時候,人心也是最複雜的,如何權衡,也全在秦墨!
「真是要人命的差事啊……」
秦墨再次咕噥一聲,向身旁高冠博帶侍立的老公孫道:「設宴,孤與諸卿同樂。」
「喏。」
公孫業揖手應了,一瘸一拐快步下了陛階去吩咐。
陛階下的文武官員,則再次齊齊拜下:「臣等謝主君賜宴~!」
秦墨砸了咂嘴,心裡多少又有點燥熱了,只是這一次不再是悸動的燥熱,而是不耐煩的煩躁。
稍傾,侍者仆婦在大殿中設下豐盛酒食。
「行啦,都別端著架子了,諸卿皆入席,該吃吃該喝喝!」
秦墨大手一擺,直接端起酒樽下了陛階,向自己的國相和國尉們敬酒,尤其是老尉僚:「老前輩辛苦了。」
老尉僚在大秦的資歷和功勞,說實在並不比王翦王賁差多少,只是他對嬴政有成見,功成名就後果斷歸隱,對嬴政的封賞,也拒不領受。
否則,如今最少也是關內侯之尊,甚至是徹侯!
「自從秦候開始處理河西政事,老臣身上的擔子,驟然為之一輕,倒也不辛苦。」
老尉僚含笑與秦墨對飲一杯,不無打趣道。
秦墨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對河西國政事根本沒興趣,全是呂雉代替處理。
嗯,讓老頭繼續欣慰吧,對大家都好!
秦墨端著酒樽,與自己的臣子們,按照官爵之序,一一對飲,最後來到排在末位的幾位臣子面前。
蕭何、曹參、劉季、夏
侯嬰、周勃……赫然是沛縣諸人!
另外還有張良和夔等人!
「哈哈,小房子許久不見啊,想煞我也。」
秦墨一個箭步上前,伸手攬住張良的脖頸,嘿然道:「沒你,我寫都沒動力,那西遊記你曉得吧,斷更了,全大秦的軍民百姓,都在罵我斷更狗呢!」
張良被他夾在胳膊彎裡,一張俊臉頓時漲得通紅,連聲道:「主君,莫要胡鬧……失了體統啊……諸君都看著呢……」
秦墨不以為忤,一手夾著他,不讓掙脫,一手端著酒樽,向夔等人還有沛縣諸人道:「諸君先滿飲此杯。」
諸人強忍笑意,各自端起酒樽:「飲勝~!」
一杯酒下肚,氣氛算是徹底放開了。
秦墨將自己杯中酒, 灌給胳膊彎裡的張良,然後重新斟滿酒樽,笑問道:「諸君在河西國為官,可還順心?」
蕭何忙是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上承君王下撫黎庶,若是為官順心,那便多半是貪弊之輩,不忠不義之輩。」
劉季嘿然接話道:「老蕭就是愛唱高調,咱老劉就覺的甚是順心……如今***得做駿馬得騎,此生也算光宗耀祖矣,怎會不順心哩~!」
秦墨莞爾笑道:「這才是大實話,蕭卿學著點兒……嗯,還是莫學了,學了劉卿這混不吝的性子,也不是甚麽好事兒!」
諸人聞言,頓時大笑不已。
蕭何趁著酒勁問道:「主君,那西域諸國陳兵邊境,咱們真不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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