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突然指著遠方,再次驚呼出聲,讓嬴政思緒拉回。
嬴政順著他手指看去,果然又見數騎風塵仆仆而來。
“快快快,派人前去引路,多半又是秦卿捷報!”
蒙恬無需吩咐,再次派出親衛出城。
而與此同時,先到的報捷騎士,已然繞城一周,卸下兵甲登城複命。
為首屯將行禮參拜,自懷中掏出一牛皮筒:“參見陛下,大將軍呈報之軍情在此。”
趙高上前接過牛皮筒,雙手捧著轉交嬴政。
“皆賞三級軍功!”
嬴政先是封賞疲憊將士們,而後迫不及待打開牛皮筒,取出裡面的帛書觀看。
前半張的內容,報捷騎士方才已喊過,攻破陰山王庭,生擒頭曼單於,只是略微詳細一些,敘述了進軍途中的斬獲。
而後半張,則是秦墨對余下戰事的安排,圍點打援以逸待勞。
嬴政看完滿意頷首,轉而將帛書遞給身旁蒙恬:“卿也看看。”
蒙恬早就翹首以盼,接到手中便一目十行掃過,但表情卻是喜憂參半。
“陰山腹地,匈奴部族眾多,一旦彼輩聚兵,恐怕出塞大軍,將有一場苦戰啊!”
蒙恬手裡捏著帛書,忍不住歎道。
嬴政一滯,滿心歡喜消散大半,皺眉道:“此戰若讓卿打,該如何戰之?”
蒙恬搖頭:“將士們連日突襲,人困馬乏已至極限,臣去也只能如此。”
“只是不知,秦相能否在匈奴聚兵攻打前,將出塞大軍士氣提上去?”
嬴政不喜此等不受掌控之感,來回踱了幾步,看向遠處還在奔來的數騎:“怎還不至?趙高,騎朕禦馬,親去催之!”
“喏。”
趙高揖手領命,匆匆下城而去,甩了大氅騎上禦馬,閃電般疾馳出城,卻是騎術精湛。
中車府令執掌皇帝車馬乘輿,非至親至信不能任,非勇武車騎不能任……
趙高來去不過刻鍾,背著牛皮筒快步登城,上呈於嬴政:“報捷騎士馬力已至極限,因而不快,陛下勿怪。”
“兩撥報捷騎士,相隔數日出發,卻在前後腳達到,是以損耗馬匹為代價。”
“善,皆賞五級軍功!”
嬴政頷首給出封賞,迅速拆開牛皮筒,掏出帛書閱覽。
稍傾,嬴政面上陰沉消散,眉頭亦是舒展,讚道:“秦卿治軍,果然從不令朕失望!”
不過,又過片刻,他卻再次皺眉,吩咐趙高道:“去取《荀子三十二篇》來。”
趙高莫名其妙,但也不敢怠慢,揖手領命快步而去。
蒙恬在旁邊也是滿頭霧水,伸著腦袋往帛書上看,想搞明白一封軍情,為何要用到荀子著作。
嬴政莞爾解釋道:“秦卿攻破頭曼王庭後,繳獲價值千金的香料,當晚便以主將之尊,親手為疲乏將士烹製了美食,將士受此激勵,士氣為之大震。”
蒙恬啞然,低頭看向滿是老繭的雙手,曬然咧嘴一笑,自嘲道:“臣若為將士烹食,怕是士氣不升反降。”
嬴政哈哈大笑,繼續道:“匈奴聚兵攻打,被秦卿率兵以密集霹靂彈大敗,便是扶蘇,也在追殺潰兵時,斬首數級俘獲數十。”
“戰後,共俘獲青壯七萬余,馬匹牛羊無以計數。”
“至捷報發出時,三萬將士已分兵出擊,由投降俘虜引路,前去掃滅部族空虛的陰山匈奴諸部,想必又能俘獲無數丁口牛羊!”
蒙恬朝著塞外方向叉手一揖,
慚色道:“恬不如矣。” 嬴政扳著國字臉搖頭:“非也,卿鎮守邊地,亦勞苦功高。”
蒙恬轉而揖手拜他,叩謝皇帝體恤。
而後,看著嬴政手中的報捷帛書:“出塞大軍既已全勝,陛下方才何故皺眉?”
嬴政也不隱瞞:“帛書中附有陰符密信,還需輔以荀子書解密,恐又有變故。”
稍傾,趙高領著一隊侍人,抱著一捆捆竹簡登上城樓。
嬴政親自翻閱竹簡,對照帛書逐字解密,最後拿著謄抄好的解密軍情,咂嘴為難道:“秦卿要在回師途中,趁機剿滅月氏與東胡。”
大秦現有的西北兩方邊境線,極其漫長遙遠,除匈奴居中最強,極西有月氏為大,極東有東胡為大,皆是不可小覷的部族。
蒙恬倒吸一口涼氣,斷然搖頭道:“不可如此急躁……”
嬴政抬手打斷他話頭:“此番出塞大軍直取王庭,沿途掃滅匈奴部族無數,余者畏懼多有逃去兩部者。”
“兩部知曉匈奴難存,竟敢趁機侵佔匈奴牧場,秦卿以陰符密信傳遞軍情,也是怕被兩部截獲。”
“若不剿滅之,恐不等朕分封諸侯移民, 兩部便要坐大!”
蒙恬聽的張口結舌,此等錯綜複雜局勢,已超出他這位邊關大將掌控范疇。
也唯有秦墨這位右丞相,才能臨機決斷。
好半晌,他才沉吟開口道:“秦相手中兵馬,不足三萬之數,且連續征戰,甲械霹靂彈得不到補充,將士也多半早生怠惰,如何剿滅兩部?”
嬴政默然,抬眸看向茫茫塞外……
……
……
陰山,頭曼城!
此時的頭曼城,已然變成大型監牢,烏泱泱的匈奴男女青壯,被關押在城中。
無以計數的牛羊馬匹,則被匈奴幼童照看,驅趕著在城外放牧。
而自四面八方回返的秦軍騎兵,還在帶回更多的丁口牛羊馬匹。
但扶蘇這位大秦儲君,看著這一切卻高興不起來,跟在秦墨屁股後面問道:“大將軍真要剿滅月氏與東胡嗎?”
秦墨在城牆上漫步而行,點頭回道:“定要剿滅,否則等兩部坐大,成為大秦新的強敵,反倒更麻煩。”
“尤其月氏,把持西域至關西之地,域外商旅想入關中,便要受其盤剝,甚至是劫掠。”
“大秦若想溝通域外萬國,則必先滅此獠!”
扶蘇知道秦墨有意放開商賈限制,但卻不料他所謀如此深遠廣大。
他原地呆滯片刻,才又追上秦墨道:“甲械損耗頗多,霹靂彈更是所剩無幾,將士們也疲敝怠惰,如何擊之?”
秦墨看向城內密密麻麻的匈奴俘虜:“不需咱們動手,自有死士為之,坐享其成即可!”